第四十七章 畫皮
屋內(nèi)，喬嘉一襲紅衣，唇紅齒白，眼尾抹著淡淡的粉紅，眸光流轉(zhuǎn)，顯出不一樣的媚意。
她根本沒有阻止齊聞的機(jī)會，粗粗準(zhǔn)備了不到一天，在院子里掛著兩條紅綢，幾盞大紅燈籠彌補(bǔ)著稀少的喜氣。齊聞的確狂妄，彷佛挑釁著告訴那個鬼魂，我就是引你上鉤，至于你愿不愿意便是看在對喬嘉的在乎程度。
齊聞甚至連紅衣都未著，只是在胸上纏著一朵紅綢花束就踏進(jìn)房門里來。
“齊老爺演戲好歹也要有幾分誠意吧?！?p> 聞言，齊聞挑挑眉，視線掠過被喬嘉隨意扔擲在床邊的紅蓋頭，隨即翹起嘴角正色道：“彼此彼此?！?p> 兩人連拜堂的環(huán)節(jié)都省去，齊聞鉆進(jìn)喬嘉的屋子，兩人面面相覷，很快陷入尷尬。喬嘉坐在床邊手指攪著帕子，閑聊似的開口打破凝滯的氣氛，“齊老爺府中如嬌似玉的美人這么多，會不會照顧不過來??？”
美人獨(dú)守空房寂寞，到時候被自己的親弟弟照顧，頭頂?shù)牟菰寄芘苤黄ヒ榜R的時候后悔就來不及了。
喬嘉想起三夫人在棋桌下蹭著男人小腿的玉足，盯著齊聞?wù)踔槐緯兔伎慈サ膭幼?，欲言又止到?p> “不用你擔(dān)心，爺?shù)暮笤翰蝗迸?，也不缺關(guān)心照顧。如果你嫌棄高晏，想進(jìn)爺?shù)暮笤?，爺勉?qiáng)納你做暖床丫鬟?！饼R聞眼皮都沒有掀起，語氣淡淡。
她終于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了，喬嘉不動聲色地記下，最終還是善良的沒有戳破齊聞頭頂綠帽的事實(shí)，閉住嘴安分起來。
漫長的夜晚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喬嘉身倚靠在床邊的柱子上，眼皮正打著架，腦袋瘋狂地點(diǎn)著，也不知道時間流逝過去多久。
就在她腦袋靠在床柱上，正準(zhǔn)備徹底闔住眼皮的時候，驀地門外飛快地竄過來一道黑影?！芭榕椤眲×业那瞄T聲打斷了喬嘉的小憩，她模糊的意識頓時清醒過來，恰好與抬起眼向門外看去的齊聞目光相撞。
“老爺！您快出來看看吧，府里似乎鬧鬼了，三夫人都被嚇昏過去了！”原來是通風(fēng)報信的小廝，他提高音量十分著急的模樣。
鬧鬼？會不會高晏馬上就要出來了？
喬嘉一驚，緊緊攥住衣袖，眸底藏滿緊張的向齊聞瞧去。
齊聞不緊不慢地攏起衣領(lǐng)，神態(tài)自若地站起身，“爺知道了，現(xiàn)在就過去。”他似乎不打算在這里等待高晏的出現(xiàn)。
他怎么就這樣走了？哪有垂釣的人把魚餌獨(dú)獨(dú)留在河水里？喬嘉滿腹疑惑，可還來不及問出口，齊聞便急不可耐地跟著火急火燎的小廝快步匆忙離去。
......別扔下她一個人??！
但剛剛還能被齊聞推開的門此刻在她的掌心里卻猶如千斤石臺般重，使盡力氣也推不開半分。
糟了。
喬嘉忽然嗅到什么燒焦的味道，視線順著味道襲來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有幾縷煙霧從門下的縫隙中鉆進(jìn)來，直直侵入她的鼻腔。
她下意識地捂住鼻子，劇烈的咳嗽起來，眼前的一切頓時被灰蒙蒙的煙霧吞噬干凈。透過薄薄的窗紗紙，清晰地看到無邊無際的火從房屋腳底蔓延。
它們張牙舞爪，猶如萬千奈何橋兩側(cè)的鬼魅般伸出的長舌，瘋狂竄出來想要吞噬下一切。隨之而來的是燃燒的房梁不堪重負(fù)地?fù)u搖欲墜，最終在猛烈的火勢下直直砸在喬嘉的面前。
但凡她再向前走一步，便會被掉下的房梁砸中腦袋。
“有沒有人啊？救救我？”窒息的火焰在她開口求救的一瞬間燃的更加劇烈，嗆住她繼續(xù)的求救。
喬嘉心有余悸，滿眼驚懼惶恐，如無頭蒼蠅般在火霧鋪滿的房里亂竄，找尋一片暫時可以容納喘息之處?？蛇@終歸不是一個辦法，大門已經(jīng)被鎖上，窗戶也被釘死，她逃無可逃。
她整個人被烈火重重包圍在其中，吐著火舌的烈焰下一秒就要咬在她的衣裳——
男人冰冷的大掌扣住喬嘉的后腦勺，將他塞進(jìn)寬厚卻如寒冰似的胸膛里，喬嘉指尖一不小心碰到，立刻冷得打著顫，但此時這不甚溫暖的胸膛卻是讓她不由安心的棲息之地。
“高晏？”
他蒼白的臉頰上劃過笑意，“嗯。”
良久的緘默過后，高晏的身旁彷佛聚著一團(tuán)保護(hù)罩似的東西，那火焰稍微接近他一步便害怕的逃竄開來。喬嘉抿著嘴角，手指拉著他的衣角，輕輕讓他遠(yuǎn)離周邊的肆意火焰。
“你小心些，這里都是火，我們還是快逃出去吧。”
“火？”高晏的眸底閃過一絲困惑，但很快便被了然所籠罩，他抬手捂住喬嘉的眼睛。
除了駱慕，喬嘉還從未和另一個男人如此靠近過，即使身邊的男人更準(zhǔn)確而言不過是一只鬼魂而已，但身側(cè)被陌生的味道包圍著，她的臉頰還是不自然的燒紅。
更為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知道高晏不會傷害她，喬嘉站在他的身側(cè)居然產(chǎn)生了被保護(hù)的安全感，身體誠實(shí)的想要靠近。
高晏的手掌在她的眼皮上停留不過幾秒，她眼前的黑隨之消失，連帶著燒毀的房屋也恢復(fù)如初，“怎么回事？”喬嘉驚詫的低眉瞧去，似乎想要確認(rèn)一番。
可那個掉下差點(diǎn)砸中她的房梁卻不見了蹤影，再抬頭向天花板上看去，它已經(jīng)安安穩(wěn)穩(wěn)地呆在那里，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未發(fā)生。
“他還真是大費(fèi)周章請我出來?！备哧虜宽p笑，嘴角綻出溫潤的笑意，目光隨之直直向門外望去，似乎能夠透過厚厚的門板，“進(jìn)來吧，齊書意?！?p> 齊書意？
喬嘉的腦海里隨即浮現(xiàn)出當(dāng)初高晏撐傘的畫面，他那時說自己要去學(xué)堂與朋友齊書意會面，那時的他似乎重演著高府里偶然出現(xiàn)的場景，語氣親昵卻又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的寒暄，保留著有著婚約的少男少女見面時的羞澀。
此刻的他不是第一次與喬嘉初見面拜堂的他，更不是撐傘溫文儒雅的陌上公子，高晏清楚的明白自己如今不過是鬼魂的身份，但他離世已久，為何還困在齊府？齊聞又為什么甚至跑到扶光閣請自己來引出高晏呢？
答案在聞言推門進(jìn)來的齊聞身上似乎得到了解釋。
“高晏兄好久不見?！饼R聞難得的謙恭儒雅，他的視線越過喬嘉直直落在高晏的身上，“如果不是她，我還很難請出您這尊大佛出來。”
她？
喬嘉瞪大了眼睛，一觸即發(fā)的硝煙味彌漫在一人一鬼的對持中，齊書意就是齊聞。
高晏開口：“請我做什么？這高府不已經(jīng)是你齊聞的，我不過僥幸暫居在這里，也不曾叨擾你左擁右抱的雅興?！?p> 齊聞?chuàng)u搖頭，語氣淡淡卻有一種不容置喙的霸氣，“齊府不是容不下你高晏，而是容不下那出沒無常的鬼魂和掩蓋不住的晦氣。”
“你何必害怕呢？那些作祟的冤魂不都是死在你的手下？齊聞，做了什么事情要自己承擔(dān)?！边@是他第一次冷冰冰的叫出齊聞的全名，高晏似乎懶得裝溫和，吐出唇邊的字清晰而冰冷，像幾條鎖鏈似的死死纏繞在齊聞心臟上。
原來她在花小娘院子里遇到的那些殘肢斷臂的鬼魂都是齊聞害死的。
喬嘉的身上不由得浮起一層雞皮疙瘩，那一些似乎都解釋通了，為什么他們身體都?xì)埲辈豢?，以齊聞的變態(tài)嗜好，恐怕是一一挑選每人身上最可口的地方。
承擔(dān)什么。
成王敗寇，他齊聞小心翼翼這么多年，終于將高高在上的高府踩在腳底下，享受著勝利的果實(shí)，如果不是眼前藏匿于此許久的高晏，那些厲鬼也不會將這里當(dāng)作游樂場。
“的確，恐怕以后你不能再在這里呆著了?！?p> 高晏直直盯著他的目光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