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招驚府兵

　　蕭大官人的訴狀，最終具體經(jīng)辦，是由清苑縣衙和南城巡檢衙門共同辦理。

　　這個附郭省城的縣衙，縣令一般都干不長，因為上頭‘婆婆’太多，經(jīng)常被夾在各勢力之間受氣，有了成績上級領(lǐng)走，有了過錯縣衙承擔。

　　今天，剛過辰時，就有人在縣衙擊鼓鳴冤，縣令還沒升堂，‘指導(dǎo)’他怎樣經(jīng)辦的‘建議’，就由府衙來人‘悄悄’告知了。

　　另外，還有和總督府有關(guān)系的蕭大官人，送來的二百兩雪花銀。

　　雙重‘壓力’下，王縣令麻溜的升衙辦案，迅速的定案批文，派出快班萬捕頭，帶領(lǐng)一眾捕快出城緝拿賊道。

　　萬捕頭帶著捕快出城時，會和了南城的巡檢兵丁，一起前往城外去捕人和追回贓物。

　　巡檢兵丁能出動，也是蕭大官人的手筆，四品的知府都推不了的事，九品的巡檢哪敢不答應(yīng)。

　　不過，胡巡檢是府城本地的地頭蛇，一般府城發(fā)生了什么事，往往不出一個時辰，他都能得知。

　　昨天府城內(nèi)外的賊眾要干一件‘大活’這樣的大事，本就是緝賊的巡檢衙門，哪能不探知消息，包括城內(nèi)的劉頭和打行的出城，都沒瞞過胡巡檢。

　　對于那道士的車隊，胡巡檢也是很‘意動’的，他也派出了人手打探消息。

　　最終，昨天夜里，手下回來匯報后，把胡巡檢驚出了一身冷汗，慶幸自己沒有頭腦一熱去參合。

　　今天蕭大官人找來的時候，胡巡檢雖然不敢推了此差遣，但他只是應(yīng)付了事。

　　不但自己沒有前去捕拿‘賊道’，連自己的親信及巡檢司的精干力量都沒動用，只派出了十幾名老弱和編外丁壯去應(yīng)付差事。

　　古代的衙門，流水的官員、鐵打的疍吏，能在衙門混飯吃的，都是當?shù)氐淖貞?，幾代疍吏做下來，能混成班頭、捕頭、六房書吏的，就沒有傻子，傻子也吃不上這碗飯。

　　對于昨天城內(nèi)的賊人出城去劫掠，萬捕頭也有所耳聞，但他沒有具體的去打探，只想著等那些賊回來后，自己又能得一份‘孝敬’。

　　今天早上，沒有等到那些賊回來，卻等來了，出城緝拿搶奪糧車‘賊道’的命令。

　　文啟東在府城內(nèi)購買騾馬和糧食，對這些地頭蛇來說，多少都有耳聞，城內(nèi)的賊子出城去干啥，目標是哪里，萬捕頭當然也知道。

　　早上沒有等到來‘孝敬’的賊，再結(jié)合緝拿賊道人的命令，萬捕頭就知道城外出變故了。

　　在城門會合巡檢兵丁時，萬捕頭看到那十幾名老弱丁壯，越發(fā)感覺事情不妙。

　　“你們的胡巡檢哪？，怎不見你們巡檢大人？……”萬捕頭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向一名巡檢老卒詢問。

　　巡檢老卒見萬捕頭詢問，言語不暢的回答：“啊，這……，巡檢大人今天身體有恙，在家休養(yǎng)。”

　　聽了老卒的回答，看了看其表情，萬捕頭沒有再問，心里卻思量起來：“糊弄鬼呢！，身體有恙？，昨夜在翠香樓，看到胡巡檢還龍精虎猛，陪酒女子都點了兩個，今天就身體有恙了！?！?p>　　萬捕頭再看了看出城的巡檢兵丁，連胡巡檢的親信都見不到，知道今天自己大意了，沒有先了解清楚情況，就貿(mào)然出城緝賊，就怕賊沒拿住，自己會回不了城啊。

　　“怎么辦？”萬捕頭一邊放慢了腳步，一邊考慮著應(yīng)對之策。

　　轉(zhuǎn)身回城是不行的，交不了差，再說，身邊還跟著苦主呢，不過這苦主怎么看都不像丟了價值一兩萬銀子的主，更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奴仆。

　　總共十里的距離，磨磨蹭蹭走了半個時辰，還沒走完一半，派出去查看情況的探子，都帶回兩輪消息了，萬捕頭還沒想出太好的辦法。

　　兩名探子帶回來的消息，那支車隊都還停在原地，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沒走。

　　聽到這樣的消息，萬捕頭突然對那道士惱怒起來，殺了那么多人，出了那么大的事，你還不趕緊跑路，等在哪里干啥？

　　文啟東不知道萬捕頭盼他趕緊跑路的心理，他沒有立即走，是想等一等，看那三位成衣鋪掌柜還來不來送成衣。

　　對于府城內(nèi)的反應(yīng)，文啟東并不是太在意，自己滅殺的是劫匪，不是官兵，要是府城內(nèi)官員真要顛倒黑白，文啟東也不介意把來找茬的都滅了。

　　等了近一個時辰，除了一些看到那么多死尸驚懼而過的行人，那三個掌柜的并沒有出現(xiàn)。

　　并且在看到路上，連著出現(xiàn)了兩個探子后，文啟東知道成衣鋪的掌柜不會再來了。

　　文啟東決定不再等了，就對站在身邊神情不安的蔡老三說道：“走吧，出發(fā)，你帶著車隊前面先走，讓老耿帶著棒子隊看著流民跟在后面?！?p>　　“哎！，好的，馬上出發(fā)?！?p>　　一聽文啟東終于肯離開這了，蔡老三趕緊答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跑向車隊，離車隊還有十幾步遠，就高聲喊著“出發(fā)，馬上出發(fā)……”

　　看著車隊啟動出發(fā)，流民跟著車隊慢慢挪動，文啟東沒有急著走，他要在最后面壓陣。

　　半刻鐘后，車隊和流民都走上了官道，漸漸遠離殺戮現(xiàn)場，文啟東也要轉(zhuǎn)身離開時，府城的方向的官道上，沖過來一標人馬。

　　這是一標近百人，馬步混合的隊伍，看穿著，人員打扮比較雜，顯然不是同一個衙門的人。

　　沖在前面的是五十來名騎兵，身披甲衣，兵器齊全，像是正規(guī)營兵。

　　跟在騎兵后面的，看穿著是十幾名捕快，還有近二十名的巡檢兵丁。

　　文啟東一看，來的這些兵丁捕快，明顯是來處理昨夜沖突事件的，就停下腳步，等在路上。

　　不錯，這些人是來處理盜匪搶劫事件的，只不過，除了那些躺在地上的盜匪，這些兵丁還要緝拿他這個‘賊道’，奪回被他這個賊道搶走的糧食物資車隊。

　　本來一開始出城緝賊的只有萬捕頭和一二十名巡檢兵丁，可在催促縣衙和巡檢司派人后，蕭大官人覺的，沒有自己的人直接控制車隊不穩(wěn)妥，就又跑到總督巡撫直屬的標營里，打著總督的旗號和標營統(tǒng)領(lǐng)一說，標營派出了一名把總，帶著五十騎兵出了城。

　　標營兵丁出動的名義，是協(xié)助地方衙門，追捕殺人如麻的悍匪，這樣的借口，在明初，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可能會直接被軍法砍了腦袋，在明末，將領(lǐng)私自縱兵搶劫也是常事，派少量的兵丁出營也就不算啥事了。

　　五十名標營騎兵的到來，讓一直磨磨蹭蹭不肯走快的萬捕頭，有了主心骨，并且立即把指揮權(quán)交了出去。

　　萬捕頭謙虛的說自己是民，上不得臺面，丁把總是朝廷七品命官，這次緝賊，理應(yīng)由丁把總做主。

　　武人出生的丁把總也是豪橫慣了，哪里知道萬捕頭那些彎彎繞，很滿意萬捕頭的識趣，哈哈一笑，接受了自己為主，捕快巡檢兵丁為輔的意見。

　　丁把總的騎兵和萬捕頭會和的地方，其實離車隊已經(jīng)不太遠了，幾里地的距離，丁把總帶著人一陣疾行，就到了文啟東的面前。

　　看著車隊在遠去，一名道士卻堵住了去路，丁把總顧不得先緝拿‘賊道’，大喝一聲“賊道滾開”，一提馬速，就要從文啟東的身上踏過，去把車隊先搶到手。

　　對于想用戰(zhàn)馬踏死自己的騎兵頭領(lǐng)，文啟東能慣著他嗎？

　　不要說一名小小的騎兵頭領(lǐng)，就是一名將領(lǐng)，敢直接用馬踏過來，文啟東也不會留手。

　　面對時速近三十碼的奔馬，文啟東大喝一聲，炁罡附體，肩頭一晃，一記鐵山靠，就撞了上去。

　　這樣狀況下的人體和奔馬相撞，一般的情景，是人體被奔馬撞的筋斷骨碎，被撞的人內(nèi)臟破碎，噴血而亡。

　　但今天，情況反過來了，文啟東的一記鐵山靠，直接把奔馬撞的倒飛而起，砸在后面的來騎上，把隨著丁把總前沖的騎兵，連人帶馬也撞翻在地。

　　不寬的官道突然到了兩匹馬，頓時堵塞了去路，前面幾名騎兵被倒地的馬匹絆倒后，連帶的后面騎兵也紛紛勒馬，道路上頓時馬嘶人叫亂作一團。

　　紛亂過后，被文啟東一記鐵山靠撞倒了坐騎的丁把總，瘸著一條腿被手下扶了起來。

　　丁把總不但被摔斷了一條腿，臉上也破了一塊皮，鼻子也被撞的塌了下去，鼻血直流，樣子很是凄慘。

　　丁把總的手下，趕緊一陣手忙腳亂的忙活后，才給丁把總堵住了鼻血，清理了臉上的傷口。

　　緩過了一些勁的丁把總，看了看倒在地上口鼻流血的馬匹，又看了看衣服連個褶皺都沒有，輕松站在哪里的道士。

　　平時也自詡硬漢的丁把總，張了張嘴，想說句硬話，最終卻只是咽下了一口血沫，嘴里沒有說出半個字。

　　回頭左右看了看手下，一眾手下兵丁，一見丁把總看過來，身邊的幾名趕緊又是幫丁把總整理衣服，又是忙著拿藥找東西，顯得很是關(guān)心忙碌的樣子。

　　其他外圍的兵丁，目光不是躲閃開來，就是裝作整理兵器，沒有一個兵丁自靠奮勇主動上前去給丁把總報仇。

　　在丁把總沒有看到的后方，萬捕頭一見那道士只用身體就撞飛奔馬，更是第一時間躲到了一眾捕快和巡檢兵丁的身后。

　　躲在隊伍的最后，還感覺不保險，雙腿還微顫著不斷向后倒退著，盡量遠離有可能奪命的‘危險’。

　　萬捕頭現(xiàn)在明白了，胡巡檢為什么寧可得罪蕭大官人也不出城了，那個消息靈通的‘老狐貍’，明顯是知道了‘賊道’不可招惹，當了縮頭烏龜。

　　看到不遠處那一兩百盜匪的尸體，萬捕頭后退的速度越發(fā)快了，最后干脆直接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向來路飛奔而去。

　　沒有人是傻子，一眾捕快和巡檢兵丁，本身也是在跟著萬捕頭后退，一見捕頭都跑了，也立即跟著奔逃起來。

　　前面的標營騎兵，也想跟著跑路，可丁把總還在，怕丟下把總逃跑會受到懲罰，不敢跑啊！

　　至于拔刀上前去為丁把總報仇，別開玩笑了，在軍中廝混的漢子，當然明白，能用肉身把奔馬撞飛倒斃，代表著什么。

　　這只有在話本演義中才有的橋段，現(xiàn)在活生生的發(fā)生在面前，驚懼之余，再看看遠處那一大片的尸體……

　　于是，他們的頭領(lǐng)被傷，卻沒有一個兵丁敢拔刀和張弓搭箭，目光都關(guān)切的注視著自己的把總，連對面的道士都不敢直視。

　　這時，丁把總身邊有一個機靈的兵丁說道：“大人，您傷勢嚴重，兄弟們先送你回城醫(yī)治，大人的傷耽擱不得啊……”

　　兵丁的話，也提醒了文啟東，知道這些人已經(jīng)膽寒，也不在糾結(jié)殺不殺對方了，看了眾兵丁一眼，文啟東轉(zhuǎn)身而去。

　　看車隊已經(jīng)走遠，文啟東施展出流云飛步，身形一晃，人已遠在幾十步外，轉(zhuǎn)眼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看到這一幕，一眾兵丁頓時鴉雀無聲，都發(fā)呆的看著道士消失的方向。

　　如果說一開始，兵丁們還只是驚懼于文啟東的武力，不敢搏命，現(xiàn)在，看到道士猶如神鬼般的離開速度，經(jīng)不住的冒出了一身冷汗，紛紛慶幸沒有進一步激怒那道士，要不然，自己這幾十人哪里還有命在。

　　身受重傷的丁把總，本還想著怎樣找回場子，看到那道士的手段，只想以后離那道士越遠越好，心里沒有了丁點的報復(fù)之念。

　　“都還愣著干啥，還不抬著老子趕快回城醫(yī)治……”看一眾手下還在那發(fā)呆，丁把總怒吼了一聲。

　　兵丁被丁把總的一聲怒吼驚醒，反應(yīng)了過來，趕緊抬著丁把總回轉(zhuǎn)府城，至于那片死尸和需要緝拿的‘賊道’，他們是不管了，愛誰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