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翻滾到飛行

　　飛行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怎么飛起來，許辰首先想到的是結(jié)構(gòu)。

　　每個飛行物體都有它們配套的結(jié)構(gòu)設計，相應的飛行原理。鳥兒的翅膀、中空的骨頭；飛機的雙翼、澎湃的動力引擎……

　　許辰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個前世見過的飛行物，思索有什么是適合一個藍藻的。

　　或許，可以試試氣球？

　　同樣是類圓形，結(jié)構(gòu)也最為相近。只需要在藍藻體內(nèi)注入大量的氫氣，應該就能飛起來了吧。

　　可是我上哪兒去找氫氣啊。

　　許辰頭疼無比，只能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方案。

　　無論如何，一個正常的藍藻是飛不起來的。那么，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呢。

　　擁有和我類似的意識、離奇的分子層面操控能力。所以，沉改變自身的形狀是完全可行的。

　　許辰仔細思索后，覺得借助風力來飛行在理論上是沒問題的。

　　思路確定后，一個個方案在許辰心中出現(xiàn)。最終，他決定模仿風帆的造型，利用巨大的曲面受力面積，來飛上天空。

　　他稱這個計劃為帆計劃。

　　許辰把帆計劃告訴了沉，幫助它開始實施。

　　計劃的核心在于細胞的變形和站立的位置。

　　廣闊的海面上并沒有懸崖等可以借力的地方，所以，許辰只能讓沉蠕動外膜，像變形蟲一樣攀爬到了一片藍藻群的最高處，并盡量減少和底下藍藻的接觸。

　　現(xiàn)在，至少他們擺脫了海水張力的束縛。

　　接下來，按照許辰的指導，沉緩緩攤平了身體，然后控制著兩側(cè)的膜開始彎曲，形似一片薯片。

　　至此，帆計劃的準備工作已經(jīng)完成，現(xiàn)在只需要一陣強風。

　　風很快到來了！

　　在許辰的感覺中，一股力量慢慢充滿了身體的內(nèi)曲面，騰空感漸漸強烈。

　　“成……”許辰的話還沒說完，身體卻完全失控了。

　　薄薄的沉在風力的推動下，快速地翻滾著，飛上了半空。

　　“什么也看不見。到天空了嗎，許辰?！背習灪鹾醯卣f道。

　　它的視野里只有一片天旋地轉(zhuǎn)，完全分辨不出方向。

　　“到天空了但沒有完全到?！痹S辰無奈說道。

　　兩人隨著這陣風向前翻滾了100多米，才軟著陸在了另一片藍藻群上。

　　落到海面的那一刻，兩人什么話也沒說。

　　這真是一次糟糕的飛行體驗。許辰感覺自己暈機了。

　　不過沉卻不這么認為，它的意識至今還沉浸在飛行的喜悅之中。

　　“許辰真厲害，在天空待了好久?！背脸绨莸卣f道，“我們再來一次吧！”

　　“沉，我覺得我們應該……我靠……”

　　“啊，又浮起來了！什么也看不見！”

　　強風再一次吹起了這個奇特形狀的藍藻，沉興奮的聲音回蕩在意識空間，而許辰果斷屏蔽了自身的五感，心中只期盼這該死的翻滾盡快結(jié)束。

　　好在不是每一次著陸都能遇上一片藍藻，盡管它們確實無處不在。

　　在半空中翻滾了幾回，某次降落后，沉落回了海面，巨大的表面積使得它牢牢粘在了水上，沒有再被風吹起來。

　　在這段閉關的時間里，許辰也終于想到了改善帆計劃的辦法。

　　連續(xù)的翻滾證明了帆計劃的起飛階段是成功的，只是起飛后，飛行姿態(tài)失控了。所以，起飛后，沉的身體形態(tài)必須要做出適應性的改變。

　　無動力飛行有滑翔傘、三角翼等方式，不過它們都不完全滿足許辰如今的要求。畢竟，許辰現(xiàn)在寄宿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藍藻。它的質(zhì)量很小，無法為這些形態(tài)保持空中穩(wěn)定提供足夠的重力。

　　但是這些飛行器也是有參考價值的，首先，沉無疑需要有扁平而對稱的翅翼，然后，沉的重心必須保持在翅翼所在平面的下方。

　　許辰很快聯(lián)想到了合適的形態(tài)——他小時候經(jīng)常玩耍的紙飛機。

　　“沉，接下來，我們需要這么做?！痹S辰向沉緩緩描述起帆計劃2.0。

　　修改后的帆計劃要復雜得多，尤其是滑翔階段的變形。

　　雖然沉已經(jīng)可以順暢地發(fā)出意識訊息，但是它的智力水平依然是個孩子。為了教會沉，許辰打算先在水里面預演幾次，讓它熟悉這個過程。

　　“對，先像之前那樣做?！痹S辰鼓勵道。

　　“嗯?！背粮械胶Ｋ畟鱽砹俗枇?，不過隨著它意識一動，身體的外膜依舊活動起來，復現(xiàn)了原本帆計劃的動作，彎成了片薯片。

　　“這時候風把你吹了起來?，F(xiàn)在，你需要把自己攤平?！?p>　　許辰細心指導沉恢復平直。

　　“然后……”

　　經(jīng)過了好一番折騰，經(jīng)歷了變形的翅翼不對稱、厚薄不一、重心是什么等各種問題后，許辰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甲方微笑。

　　天可憐見，為了讓沉理解各種術語，許辰死掉了多少‘腦細胞’，還好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頭發(fā)。

　　現(xiàn)在，沒有人會認出這是個藍藻了。除去顏色，它和空王紙飛機一模一樣。

　　指揮著沉又重復了幾遍帆計劃2.0的過程，許辰終于開口道：

　　“沉，我們可以去天空了。你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好了！”沉迅速變回了圓圓的藍藻，躍躍欲試地回答道。

　　兩人再次回到了藍藻群中，挑了一個最高的位置，靜靜等待風的到來。

　　今天是個多云的日子，海面上彌漫著茫茫的水霧。許辰默默地觀察著水霧的變化，從而把握海風的軌跡。

　　“風來了！在你左邊?！痹S辰大聲喊道。

　　沉立刻用意識繃緊了外膜，將內(nèi)曲面迎向了風來的方向。

　　呼呼呼

　　大量的水汽撲面而來。

　　熟悉的騰空感，熟悉的天旋地轉(zhuǎn)。這一次，許辰?jīng)]有退出沉的視角，在隱隱的眩暈中，心中默數(shù)時間的流逝，感受風的動向。

　　“就是現(xiàn)在！沉，開始變形?！痹S辰下達命令。

　　“好的！”

　　膠質(zhì)層延展、細胞膜變形、各器官在流質(zhì)中移位至“飛機”頭部，短短2秒鐘，沉就完成了所有形態(tài)的塑造。

　　風被切割成了穩(wěn)定的上下兩層，視野也從旋轉(zhuǎn)變?yōu)榱溯p微的抖動，一切景象開始清晰。

　　“成功了！”喜悅的海洋淹沒了兩人。

　　這一刻，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報。天空從未離他們?nèi)绱酥?p>　　許辰的光焰熊熊燃燒，整個人都在顫栗，他終于明白了飛行的意義。

　　飛行即為超越。

　　以往那習慣了的無限汪洋被他們超越在了腳下，身周伴著無窮無盡的水霧，并無一個生靈。茫茫霧氣下，已經(jīng)分不清前后左右，現(xiàn)實與虛幻的界限開始模糊。

　　馮虛御風，不知其所止。

　　“這就是天空?！?p>　　“天空真好?！?p>　　許辰和沉在天空滑翔了數(shù)分鐘后，回到了海面。

　　這一次，許辰也沒有了待在海面的心思。

　　遨游過天空的人就會染上一種可怕的病，它會讓你再難以忍受地面上的瑣碎。

　　于是，許辰和沉開始了他們的飛行生活。

　　等待、起飛、滑翔……

　　如今，天空成了他們的居所，大海反而淪為了補給站。

　　一次次結(jié)構(gòu)的改良，換來的是越發(fā)持久的滑翔。不斷的滑翔中，他們見到過鋪滿月光的大海，目睹了遠方火山的噴發(fā)，曾穿梭在密集的雨幕里，也逃離過涌起的滔天浪花。

　　在這不停歇的冒險中，許辰也終于找到了擺脫風力飛行的辦法。

　　藍藻、細菌、沒有動物、沒有植物、地殼運動頻繁……假如這里真的是太古宙的話……

　　許辰盯著天空，有了一個新的計劃——囊計劃。

　　海中的水泡會上升，氣球會升空……兩者的平均密度決定了誰上誰下。

　　太古宙的空氣中主要是二氧化碳、水蒸氣等，平均密度是比較大的，只需要找?guī)讉€氣囊，把它們灌滿氧氣，或許就可以像氣球一樣飛起來。

　　許辰把囊計劃告訴了沉，得到了沉的積極響應。

　　沉從不少死亡的藍藻那里收集了許多的類囊體，身體因此也呈現(xiàn)出濃濃的綠色。在陽光下，沉很快產(chǎn)出了大量的氧氣。這些氧氣被沉小心地引導著送入了氣囊。漸漸的，氣囊膨脹成了球形。

　　沉分離出了這個氣囊，將它放置在身體上方。

　　在兩人的注視下，囊氣球緩慢卻堅定地飄向了天空。

　　而現(xiàn)在，天氣晴朗，沒有一絲微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