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湮律的奏者
當(dāng)這行文字出現(xiàn)在腦海中時,愛爾莎若有所覺地看向齊德。
齊德從她黑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與愛爾莎只是咫尺間的距離,但是又好像相隔千里萬里。
渺小之感化成利箭,生生戳入齊德的心臟。
那對瞳孔中不僅倒映著自己,星河生滅,宇宙輪轉(zhuǎn),都交織在其中,黑色的笛管順勢撥動萬物的譜線,時光盡數(shù)迸發(fā)在眨眼間。
拎笛的少女停手,看向進(jìn)入其間的齊德,露出熟悉的笑容。
這一瞬間,似有億萬顆恒星爆炸,黑洞坍縮,齊德尚未看清那人的面容,兩眼便不能視物,渾濁的黑暗劈頭蓋臉蒙昧住他。
愛爾莎用力一推,將他搡得向后踉蹌,重新坐回沙發(fā)上。
這是什么?這是什么?!
眼睛不斷發(fā)出劇痛的信號,齊德捂著雙眼,有液體源源不斷的流出,他無法辨別是血還是淚水。
在失去視覺的前一秒,齊德只來得及看到一行標(biāo)注。
——【湮律的奏者】。
雖然眼前漆黑一片,但劇痛卻讓齊德的思維如同浸入冰水一般透徹,腦海中巨大的圖書館拔地而起,其中儲存的眾多書籍紛紛翻動,紙頁飛舞,有關(guān)【湮律的奏者】的資料被相繼補全。
根據(jù)《埋沒的神明》一書中的記載,【湮律的奏者】是自元初世代開始,至五正神逐漸銷聲匿跡的棄叛世代期間,均有所現(xiàn)身的一尊神明。
祂自暗宇宙而生,形象是手腕上纏著黑蛇的少女,游走在歷史的碎片中,吹奏遺塵之樂。
相傳祂厭惡扭曲歷史、錯亂時空的一切事物,每當(dāng)樂譜出現(xiàn)了紊亂,祂都會將重新吹起黑蛇變作的長笛,湮滅一切不合樂章的音符。
而狂熱追隨且信奉于祂的則是當(dāng)時比較有名的一個團(tuán)體——諧律議會——近年來很少聽說過他們的下落,大概率是在歷史之中敗落了。
總而言之,這是一尊名氣不小的神靈,在很多神話故事中有過出場。
但書中仍稱呼祂為...邪神。
這里就要說一下正神與邪神的區(qū)分了,在遺落大陸上,區(qū)分二者的并非是神靈對人類簡單的好惡。
神靈,無論正神還是邪神,祂們都擁有超出人類想象的力量,其存在也無法揣測,因此將其歸為“詭異”一說也無不可。
但詭異終究是對人報以惡意的。
它們自虛空中的惡念與混沌化生而出,遵循宇宙中熵的潮起潮落,將生靈卷入潮水之間,這是世間的一種規(guī)律,無法避免。
已知的神靈們既有遺落大陸上的泛靈化生,也有自域外而來,這種自然誕育、天生沒有任何傾向之神,是占數(shù)最多的邪神。祂們不會因某種目的而大肆屠殺,但也不會顧忌生命的脆弱,于祂們眼中,這片陸地只是一個快要坍塌的螞蟻窩,對蟻窩澆點熱水又值得什么大驚小怪呢?
而像亞度尼斯那樣,因為冠冕而成就神名的,也是邪神。
這種邪神,其造成的破壞遠(yuǎn)甚于不帶任何傾向的天生之神。
冠冕,一種成神的憑依,但是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詭異。它殺死戴冠之人的心靈體,將其陰暗一面重構(gòu),化作神軀。
十三尊冠冕不知何時便在遺落大陸上出現(xiàn),有關(guān)于此的童謠在每一座城市風(fēng)傳,三尊空置,十尊被攫,【牧鴉人】、【惡言】、【倒逆神像】...每一位的出現(xiàn)都對遺落大陸造成了難以想象的災(zāi)難。
與這兩種邪神相對的,則是數(shù)量稀少的正神。
既然從惡中,能誕生出不可名狀的邪神,那么從祈求中,也能誕生出響應(yīng)世人愿望的神靈。
數(shù)十萬年的歲月里,人類的種族換了不知道有多少茬。
流傳至今的,依舊是上古神話中即存在的五位正神,每當(dāng)遭遇險厄,真摯的信仰會庇護(hù)信徒們趕走侵犯他們的詭異孽物。
——直至祂們消失。
通過這些書齊德還發(fā)現(xiàn),原來在古代時候,正神們還存在的歲月,不僅牧師們可以祈求正神的力量驅(qū)退詭異,絕大多數(shù)的詭異調(diào)查官也是同正神簽立契約,以獲得對抗詭異們的力量,也正因為此,當(dāng)時的教廷可謂是風(fēng)頭無倆。
可在如今,牧師們只有守著衰敗的教堂,詭異調(diào)查官逼不得已甚至和邪神做起了交易。
比如...埃爾頓。
這種極端不可控的力量,造成了眾多詭異調(diào)查官的隕落,這一群體人數(shù)斷崖般的下跌,直至淪落到今天這一局面。
詭異四起,末世將至。
這種局面下,學(xué)院培養(yǎng)更多詭異調(diào)查官的宗旨,真得能夠起效嗎?
齊德難以想象伊芙變作怪物的場面,只要是依靠邪神的力量,終有這一隱患。
他此時心中一團(tuán)亂麻,焦躁的火焰從胸口燒到了大腦。
“別瞎想啦?!?p> 一只涼絲絲的小手拿開他的手掌,柔柔軟軟的撥弄了他的眼皮一圈。
刺痛感消退,齊德試探著睜開雙眼,面前亮堂了起來。
他感到臉頰上、脖領(lǐng)里黏糊糊的,低頭一看,暗紅色的血漬蔓延到衣服中。
愛爾莎兩只手撐著齊德的眼,神情冰凌凌地如山頂?shù)姆e雪,又如秋冬之際的淡酒一杯,凜冽且醉人。
“相信你自己,相信我,還有學(xué)院...”
花苞樣的笑靨,對著齊德溫柔地盛開。
“...我們不再走之前的老路了?!?p> “可惡,松開手,愛爾莎!”
原本淡定地喝著茶水的多莉絲看上去繃不住了,她飛快地跳過來,死命地向后拉扯愛爾莎的衣服。
愛爾莎被她拽得往后仰,但手掌卻依然按在齊德眼皮上不松手,隨著二人的這一番極限拉扯,齊德被拽得嗷嗷直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愛爾莎不偷跑是不可能的!愛爾莎不偷跑是不可能的!”
多莉絲一邊用力一邊怒喊,愛爾莎忽地松開手,多莉絲抱著她“砰”地倒在地上。
樓上被打發(fā)走整理行李的伊芙和絲塔茜兩個小家伙抖了抖身子。
“嘶!嘶~愛爾莎...我只想再問一個問題?!?p> 齊德捂著再受創(chuàng)傷的眼睛道。
“你是...不、你聽沒聽過...【湮律的奏者】?”
“沒錯,就是這個家伙!”
愛爾莎還沒開口,多莉絲便不客氣地指著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