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監(jiān)國
隆慶皇帝,把內(nèi)廷一切事務交由了太子,同時頒布了太子監(jiān)國的旨意!
朝堂上下,所有人多沒有想到。
十歲的孩子,監(jiān)的什么國?
有言官上疏陳述利弊,讓皇上收回旨意,被重斥外貶。
隨后幾個月,內(nèi)宮不時傳出各種消息,一會兒是上不豫增劇的消息,一會兒又是上疾大漸。
這些一日一變的各種小道消息,直到五月開始止息。
內(nèi)閣高拱,張居正,高儀,被召喚乾清宮受顧命,三人匆忙趕到寢殿東偏室。
只見皇帝斜躺在御榻上,皇后和皇貴妃隔著帷簾坐在御榻左邊,皇太子朱翊鈞立在御榻右邊。
孟沖,馮保都在,立在御榻下方。
張居正從旁仔細的打量了隆慶皇帝的臉色,色若黃葉,而骨立神朽,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人之將死。
悄悄的看向了馮保,馮保余光掃了眼張居正,下顎微動,回應了張居正的猜測。
整個偏室,沒有一絲聲響,顯得頗為凄慘。
高拱再也忍不住垂淚,上前跪在御榻前。
隆慶皇帝氣若游絲,張了張口,發(fā)出微不可聞的聲音,一旁的皇后和貴妃聽不清楚。
高拱卻聽到了,跪著上前兩步,把手遞過去。
隆慶皇帝吃力的伸出手,靠在御榻上的矮幾上,抓住了高拱的手。
皇后,貴妃,張居正,馮保等人都吃驚的看了眼高拱,宮內(nèi)傳言皇上對高拱感情極其深厚,仿若父子之情,今日終于得見。
張居正終于明白,自己輸在了哪里。
“以天下累先生。”
高拱眼淚直流,悲痛道,“圣上安心,一切由老臣看護。”隆慶皇帝不忍看高拱,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高拱。
“太子?!?p> 聲音太小,還是高拱對朱翊鈞招了招手。
“與皇位于你,你要依三輔臣,并司禮監(jiān)輔導,近學修德,用賢使能,無事荒怠,保守帝業(yè)!”
朱翊鈞點了點頭,流出了眼淚。
對太子說完話,隆慶皇帝再也沒了力氣,讓馮保當眾頒布遺囑。
馮保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遺照,悲切念到:“朕嗣祖宗大統(tǒng),今方六歲,偶的此疾,遽不能起,有負先皇付托。東宮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禮監(jiān)孟沖,高拱協(xié)心輔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圖。卿等功在社稷,萬世不泯!”
眾人領旨,高拱對遺照中,同司禮監(jiān)協(xié)心輔佐這句話是非常不滿,哪怕司禮監(jiān)還有孟沖此人是他推薦,相信傳出去朝堂也會引起軒然大波。
高拱作為內(nèi)閣首輔,理應出來反對這條顧命。
但是,此刻的高拱,再也沒有心情顧及這些事宜。
悲慟不能自持,邊哭邊安慰皇上,“臣受皇上厚恩,誓以死報。東宮雖幼,祖宗法度有在,臣務竭盡忠力輔佐。東宮如有不得行者,臣不敢愛其死。望皇上無以后事為憂?!?p> 此刻,高拱嚎啕大哭,在旁的皇后,貴妃也失聲痛哭起來,朱翊鈞也在一旁面露哀傷,一邊沉思。
同司禮監(jiān)協(xié)心輔佐,這條顧命以后肯定會被朝臣反對。
不過,這是隆慶皇帝深思熟慮后下的決定,孟沖馮保向來為太子是瞻,擔憂朝堂未來不受幼帝控制,司禮監(jiān)就是保證幼帝皇權不外落的保證。
朱翊鈞想了想,并沒有什么遺漏,看來,病中的隆慶皇帝花了不少的心思。
可見舔犢之深。
終于,內(nèi)侍們把幾位閣臣送了出去,只有高拱被留了下來,隆慶皇帝要高閣老留宿宮門。
聽到隆慶皇帝的要求,皇后和貴妃面面相覷,太監(jiān)們也大驚失色。
高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找了個折中的辦法。
“祖宗法度甚嚴,乾清宮系大內(nèi),外臣不得入,白天都不能輕易進出,何況夜間留宿!臣不敢宿此,然亦不敢去,當初端門,宿于西闕內(nèi)臣房,有召即至,舉足便到。”
朱翊鈞明白父皇對高拱的愧意,因為他知道自己未來,肯定會出手幫助張居正打壓高拱。
但是,朱翊鈞沒有想到,這是他最后與父皇見面的日子,隆慶皇帝今年一直病況危急,內(nèi)廷都已經(jīng)習慣了。
是夜,隆慶皇帝駕崩。
高拱哭暈了過去,被人急送回家休養(yǎng),偏偏這個時刻,作為內(nèi)閣首輔又是不可或缺的人。
第三天,高拱頂著病軀,在隆慶六年五月二十八日,帶著眾臣上疏《勸進儀注》。
請?zhí)釉缛占吹畚?,并和眾人商議登基的儀式,邊安排邊商量,一天的時間就在眾人大臣腳不沾地的忙碌中度過,連進水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朱翊鈞,看著《勸進儀注》出神。
這是很重要的一步,家國天下,明國以孝治理天下,作為天子,臣民的家長,對孝的要求,是明國維護穩(wěn)定的根基。
“伏以三靈協(xié)佑,衍歷柞以彌昌;四海宅心,仰圣神之繼作。傳序所屬,推戴均欽.....
敬惟皇太子殿下,徇齊歧嶷,恭敬溫文,日就月將,睿學聿隆,惟以承祧為重,固宗廟社稷之攸賴.....”
我就要成為皇帝了?
多年來,雖然知道這個位置自己并不會等很久,但是真的到來,這種天下權柄會操一人的威勢,仍然讓人覺得恍惚。
“太子殿下,該移步了?!泵蠜_一臉的哀傷,馮保低著頭,也在哭泣。
殿外,天剛亮,有日蝕,光線暗淡,百官們忙于隆慶皇帝喪事,哭臨于思善門。
穿著青服角帶,一律喪服,哭完,接著去禮部行護日禮。
朱翊鈞穿著缞服,在太監(jiān)們的簇擁下,終于經(jīng)過會極門東門,到了文華殿正殿。
大殿巍峨,偌大的匾額上寫著“繩衍糾謬”。
見太子到來,大臣們紛紛開始勸進。
“我實在是太傷心了,可否先安頓好父皇的后事,再談登基的事情?”
朱翊鈞雙眼通紅,不時的發(fā)出哽咽。
“神器不可以無主,天位豈容于久虛。”高拱率眾而出,同樣的一臉悲痛。
還因為這些日子的繁忙,整個人瘦了一圈,蒼老了好幾歲。
文華殿里,眾大臣紛紛上前符合,連張居正也堅持太子必須立刻繼位。
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朱翊鈞點點頭。
“卿等上疏接二連三,我已知悉各位忠懇。天位至重,誠難久虛,況且父皇遺命,不敢不從,勉強不過眾位,就依愛卿們所愿行事吧?!?p> 眾人聽到朱翊鈞的話,大喜。
第二日,六月初三。朱翊鈞正式舉行了繼位典禮,宣布改明年為萬歷元年!
朱翊鈞,正式成為了明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