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悲觀
女孩兒抬起頭來,秀麗的面容毫無波瀾、仍是剛剛那副表情,可偶然流露出的靜默和孤寂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消失于無。
“在想你啊?!?p> 立花由衣笑容清淡,仿佛遺世獨立的高嶺之花,話語中卻是一如既往的輕浮又曖昧。
“哈,你這話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林曜無謂的笑了笑:“如果是真的,那對我來說可是太值得開心了?!?p> “肯定是真的啊,我可是很認真的嘗試著去暢想和曜君在一起的未來呢。”
立花由衣的語氣真切的挑不出任何問題,似乎這真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法。
“那暢想的結(jié)果是什么呢?”
“很可惜,沒有結(jié)果哦。”女孩兒嘆了口氣:“我可是個悲觀主義者,未來這種虛無縹緲又無法捉摸的事情,一想起來就覺得好難受——早知道就不想了?!?p> “確實很可惜。”
林曜點了點頭,完全沒有對她的話語感到驚訝。
“曜君嘴上的可惜,是因為你也覺得悲觀不是一件好事么?”
女孩兒盈盈欲笑、饒有興致的望著他。
她似乎是很喜歡和林曜討論這些形而上的哲學(xué)與人生問題——又或者只是喜歡林曜這樣總是知道什么時候該觸碰她、什么時候該旁觀的敏銳。
林曜搖了搖頭:“【悲觀是一種遠見。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悲觀。】”
“啊哈哈,曜君對我的評價這么高么?!?p> 立花由衣托著腮,微微的歪著腦袋,認真的看著林曜——換了打扮之后的少女看起來清純的如同不諳世事的大小姐。
“當(dāng)然了,你這么聰明?!?p> 這次換成了林曜沒有與她對視。
“那曜君呢?你在自己的世界里,算是悲觀還是樂觀呢?”
“我?”
林曜稍稍思索了一下:“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如果只是第一反應(yīng)的話,那應(yīng)該是既不悲觀也不樂觀吧?!?p> “誒?曜君這也太狡猾了,說了等于沒有說?!?p> 少女不滿的抗議道:“明明人家都沒有撒謊,心里想的什么都如實說了,曜君也得說真心話哦?!?p> “真心話么……”
林曜學(xué)著她的模樣撐著臉,好像是在思考,但說出的話語卻毫不遲疑。
“【這世界悲觀不被允許,樂觀又太愚蠢。】”
林曜的話語像是落在夜間寂靜無人的路燈下的雪,只有站在燈光之外的人才能聽見墜落在心間的聲音。
立花由衣沒有說話,她低下了頭,重又看向一片空白的筆記本。
——
好一會兒,少女才抬起頭來,恢復(fù)了原先的表情。
“那曜君是在說小奏是笨蛋咯?”
立花由衣有些刻意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那當(dāng)然了?!?p> 林曜沒有表露出在意、更不打算追問、順其自然的接著她的話語說了下去:“小奏那樣還不算笨蛋,那此花高中都沒多少笨蛋了——對了,我剛剛還準備跟你說,想請你幫忙給小奏補補課來著。”
他只是隨口一說罷了。除卻小奏這種心里壓根兒也藏不住事情的單純少女,一般人都會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間,并且越是如立花由衣這般聰慧的姑娘、就越是如此——既然眼前的少女不想繼續(xù)方才的話題,那只要陪著她一起歡笑就好了。
至于為什么會提起補課,就是先前金風(fēng)提起的幫那幾個憨憨補課的事情給的他靈感。
“好啊,那要不然就今晚去曜君的家里試一試?”
女孩兒笑吟吟的拿起了書本抱在了胸前,似乎很是期待:“聽你這么說,我還真的有點期待起了家庭教師的玩法呢。”
“你今晚沒事么?”
林曜隱晦的問道。
往日里的少女雖說也經(jīng)常來林曜的家中,但一般都會早早的回去——林曜遵守著約定、沒有去探究立花由衣到底在做些什么,不過大致也能猜得出來一定是在照顧某位生病的家人。
“今晚沒有哦。”女孩兒的樣子完全不像說謊。
“那你確定要教小奏學(xué)習(xí)么?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曾經(jīng)也嘗試過教導(dǎo)小奏、但一次都沒成功過的林曜又鄭重的確認了一遍。
“怎么?難道曜君真的在期待玩教師play么?”女孩兒俏皮的眨了眨眼:“要不然我待會兒去買一套職業(yè)裝?”
“也不是不行?!?p> ————
“所以說啊!我不能理解!”
汐宮奏不滿的拍著桌子,委屈的抱怨著。
“明明難得由衣可以在晚上來家里玩,為什么變成學(xué)習(xí)會了啊?我們不是應(yīng)該開開心心的一起打游戲的嗎?”
三人圍坐在房間里的書桌前,林曜和立花由衣一左一右的將汐宮奏夾在中間。
本來得知了由衣要來家里的少女很是開心,可沒想到回到家中吃完晚餐,林曜不僅沒有打開電視,反而拿出了書本——直到現(xiàn)在這樣被夾在了中間無處可逃,少女才意識到大事不好。
受傷的總是她。
“學(xué)又學(xué)不會、看又看不懂,我不想學(xué)習(xí)嘛?!?p> 這可真是由奢入儉難,剛認識的時候那么聽話的乖巧懂事小姑娘,才兩個月的時間,就已經(jīng)變成了沉迷游戲無法自拔的死宅少女。
“但是你師父不是說了要讓你好好學(xué)習(xí)的么?!?p> 林曜極有耐心的循循善誘:“萬一等到你師父回來,發(fā)現(xiàn)你變成了什么都沒學(xué)、什么都不會的死宅少女,這還不直接把你的屁股打開花?!?p> 立花由衣捂嘴輕笑。
林曜和汐宮奏的談話很少會避諱立花由衣,所以坐在右側(cè)的少女知道汐宮奏有個待她極好視如己出的師父——但有關(guān)超自然的話題卻從未和她說過。
其實林曜有和汐宮奏討論過,要不要將他的身份告訴立花由衣——汐宮奏是贊同的。
“由衣醬和我的命格一樣哦,都是【太陰居子,水澄桂萼】。”
林曜也不介意告訴她,但總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由衣你不要聽她胡說,師父才不會揍我呢?!?p> 少女嘴上抱怨著,身體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打開了書本、認真學(xué)習(xí)起來。
一旁的立花由衣托了托只有在看書的時候才會戴起來的金絲眼鏡,開始了教導(dǎo)——看起來還挺有教師的味道。
當(dāng)然,換衣服只是開玩笑。
身旁的兩個少女一個教一個學(xué),林曜干脆也隨意抽出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窗外是皎潔的月光,房間里流淌著的是溫柔的嗓音,青蔥的年華中,風(fēng)華正茂的少年少女們湊在一起看書學(xué)習(xí),再沒有比這個更加青春的了。
……
“現(xiàn)在懂了么?”
立花由衣耐心的說著,雖然這些內(nèi)容她已經(jīng)掰開來揉碎了講了三遍,可看汐宮奏的表情好像還是似懂非懂的。
“應(yīng)該沒有問題了!”
少女倒是顯得信心滿滿,用力的點了點頭:“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可以1V5了!”
“那你把這五道題做一下?!?p> “好的!”
汐宮奏低下頭寫了起來,于是立花由衣趁著這會兒整理了一下筆記——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少女已經(jīng)趴在桌上進入了夢鄉(xiāng)。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一旁的林曜攤了攤手。
立花由衣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的一起笑出了聲。
“不過你做的可比我好多了,我剛剛看了一下,寫了的那三道題都做對了——這對小奏來說還真是個大進步?!?p> “怎么聽起來這么像學(xué)霸爸爸媽媽和怎么都教不會的笨蛋女兒呢?”
“你這話真是其心可誅?!绷株淄嫘Φ膹椓艘幌铝⒒ㄓ梢碌念~頭。
“哎嘿~”
立花由衣難得的露出了及笄之年的少女應(yīng)有的可愛。
然后是一段并不尷尬、甚至稍顯溫馨的沉默。
“希望將來的時光,能夠是今天的延續(xù)吧。”林曜突然開口。
“咦?這下曜君可是被我逮到了哦。”立花由衣輕快的說著:“你還說你不是樂觀主義者。”
“這可不是樂觀,只是期待罷了?!绷株灼届o的說道:“【期待是一種半清醒半瘋狂的燃燒,使焦灼的靈魂幻覺自己生活在未來。】”
頓了頓,他又道:“你呢?你沒有什么期待么?”
“對未來是沒有的哦,我只有對現(xiàn)在的期待?!?p> 立花由衣眼神認真:“對未來的真正慷慨,是把一切都獻給現(xiàn)在。”
“阿爾貝?加繆的《反抗者》?”
這個世界沒有蕭伯納和黑格爾,但阿爾貝?加繆還在——少女的學(xué)識一點也不遜于林曜。
立花由衣點了點頭:“所以曜君呢?曜君對現(xiàn)在有什么期待?”
“我期待看見你放下自己的心事?!绷株纵p聲說著,抬起手來摸了摸少女的秀發(fā):“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告訴你我的事情了?!?p> “很快哦,不用等很久……也許只需要一周的時間。”
女孩兒仍舊沒有看向他。
****
****
成績實在有點差,求一下推薦票月票。
月宵花晝
1、【悲觀是一種遠見】——木心 2、【樂觀又太愚蠢】——彼得·漢德克 3、【期待是一種】——余光中 4、【對未來的真正慷慨】——阿爾貝·加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