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遇見她,是我的幸運!”
李正一說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腦袋里,滿滿的,都是杜蕭杳。
卻像個直男一樣,絲毫沒有注意到,面前的眉心姑娘,眼中噙著淚,臉頰兩側,添了兩行……新的、清晰的淚痕。
“李郎君,那眉心便先告退了,教坊司有嚴格規(guī)定,此番出來,我還是瞞著鄭秋娘的,若是晚歸,怕是會鬧出事兒來……丹娘姐姐這邊,我明日一早,就會過來的!”
眉心姑娘強裝笑容。
“對了,眉心姑娘,近日出門記得帶幾個扈從,要留心些……”
李正一想到,郡主今日所說之話,仍是心有余悸,故而提醒道。
“留心?”
眉心姑娘反問道。
“是!千萬護自己周全!”
李正一點了點頭。
“李郎君,你是說郡主?”
眉心姑娘小心問道。
“你也知道了?”
李正一嘆了口氣,問道。
“自然知曉,如今整個洛城都在傳,李大才子昨夜在眉心苑揍了正諫大夫,是郡主出面澄清此事,還說你和郡主……不日將會成親!”
眉心姑娘問罷,神情憂郁。
“這些都是亂傳的……莫要輕信!”
李正一剛說完,就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急忙問眉心:
“對了,你來時,可否有人尾隨?”
“應該沒有!我很謹慎,中途換了兩次馬車,才到的汀蘭別院!”
眉心姑娘也是個心細之人。
“那便好,另,我還有一事相求,希望眉心姑娘,暫時不要將我與阿杳之事,告知旁人,多謝了!”
李正一拱手道。
“李郎君放心,眉心非長舌之人,且在風塵中多年,自是明白其中利害關系,定不會在外人面前,多言多語……”
說罷,眉心姑娘便帶著兩個隨身扈從,上了一輛馬車,離開了。
抬頭看天。
已日薄西山。
仰面,微閉雙眼。
晚風拂過,帶著幾絲涼意。
李正一楞在院中,心里感嘆著,這些日子,發(fā)生了太多事。
有的,已經解決了。
比如,軍費之事。
南市的林伯,帶著聞柳,正做得風生水起,李正一來汀蘭別院前,碰到聞柳,一問才知這“集福包”的活動,甚是火爆。
今日,武則天又親自下令,讓上官小姨也暗中從旁協(xié)助,想來,不出半月,軍費之事定能辦得妥帖,也無須他再多操心。
再比如,薛曜之事。
已經算是有了重大進展。
李正一拿到了刑部手令。
也就等于,丹娘這樁十年前的舊案,已經見到了曙光,王勃二十多年前的“虢州殺人案”,說不定也會有新的線索。
總之,薛曜牽涉的這兩件舊案,很快,就會水落石出,重見天日。
當然,還有一些,是沒解決的。
十年前,原主和宋允復所中之毒,究竟是誰下的?
廟會那日遇到的刺客,是誰?
而且,那刺客,為何對李正一的這個墜子,那么感興趣,甚至不惜打造高仿墜子,作為“線索”留給他,來和他打啞謎?
還有,關于自己的身世。
李正一也是糊里糊涂的。
但他堅信一點,畢竟皇室血脈,容不得半點草率,所以,武則天斷然不會輕易認下皇孫……
既然她認了,就不會是假的。
只是,為何今日在殿中,李正一提及他親生母親聶語謹?shù)乃?,武則天和上官婉兒的反應,都有些奇怪呢?
想到如此種種,李正一搖了搖腦袋,他想盡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同時,也在心里祈禱。
希望路清言,能夠找到杜蕭杳的師兄,并帶上他,盡快趕回。
丹娘若是醒過來了,有些事情的謎底,或許,就能揭開了……
正兀自出神。
耳邊,傳來杜蕭杳的聲音:
“阿尋哥,眉心姑娘她,走了嗎?”
“嗯,她走了……”
李正一醒過神來,立馬回道。
一轉身,便看見杜蕭杳從屋里,緩緩走出,帶著一身藥香,走到門口的臺階上,輕輕坐下,仰起頭問道:
“阿尋哥,你在想什么?方才見你出神,已經好一陣了……”
“我在祈禱,路兄能尋到你師兄,這樣,丹娘就有救了!”
李正一也走到臺階邊。
在杜蕭杳的身旁,坐下。
“你說,丹娘姐姐……會和廟會那日的刺客,有關系嗎?”
杜蕭杳悄聲問道。
“我也不知,但我總覺得,丹娘十年前的那樁舊案,或許和十年前,我與宋允復中毒之事,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李正一一臉思忖之狀。
又想起昨夜,答應了眉心姑娘,不要將此事告知他人,故而沒有很詳盡地,和阿杳說起這樁舊案。
“丹娘姐姐真是可憐,年紀輕輕地,就經歷了太多人間苦楚,只是,我沒有想通,丹娘的公婆,為何也會顛倒是非黑白,誣賴于她?”
杜蕭杳看上去,愁緒滿懷。
“阿杳,丹娘十年前的這樁舊案,眉心姑娘都講與你聽了?”
李正一有些驚詫。
因為,眉心姑娘昨夜還叮囑過他,希望能替丹娘保密這件事的。
女人心,真是海底針啊。
捉摸不透……
“不是眉心姑娘說的,是丹娘姐姐親口告訴我的!”
杜蕭杳埋著頭,有些難過。
“丹娘,之前醒過?”
李正一追問道。
“一個時辰前,她清醒了片刻,斷斷續(xù)續(xù)地,告訴了我一些當年之事,還讓丫鬟彩兒,去取一樣東西,至于是什么,我也還不知道……”
說罷,杜蕭杳用左手,撐著下巴,依舊埋著頭,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比剛才更難過了。
只消一眼,李正一便瞧出了,杜蕭杳定是有心事,只是欲言又止。
因而,側過頭,認真問道:
“阿杳,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杜蕭杳眼簾低垂,小聲嘀咕道:
“阿尋哥,你明知故問……”
“阿杳,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一定憋著一肚子話,說出來心里會好受些……你我之間,無須顧慮,只要是你問的,我必定實言相告!”
說罷,李正一猶豫了小片刻,還是伸手,握住了杜蕭杳的右手。
眼神里,透著堅定。
“街頭巷尾都在傳,說阿尋哥你,昨夜,為郡主出頭,在教坊司,出手打了正諫大夫,還和眉心姑娘……有了定情之詞!”
說著說著,杜蕭杳晶瑩明亮的眸子里,就泛起了淚花。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正好滴在了李正一的手背上。
這一刻,他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