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失足成從頭來
清早的風還是很涼的,蘇小明從宿舍里鉆了出來。
二十多年來換了好幾個廠子了,干過機修,做過質(zhì)檢,也在老總的青睞下坐過辦公室、陪過酒、陪過唱,但最終還是落腳門衛(wèi)室。
食堂的胖六嬸昨天又把蘇小明狠狠修理了一頓。
起因也同樣很是簡單,六嬸的孫子在食堂的大門處玩耍,快六歲的小胖孩噸位有遺傳六嬸的明顯趨勢。
幼兒園很嚴格地遵守法定節(jié)假日的規(guī)定,996福報是大廠的特權(quán),小胖孩看樣子暫時享受不到。
將來也不知道能不能享受得到。
所以六嬸就把孫子帶來廠子里,不要問為什么沒人管,問就是六嬸除了有個很能干的兒子外,也有個很能干的女兒。
女兒除了皮膚很像六嬸,白得晃眼外,身材卻小了一大圈,眉眼彎彎,全不像六嬸的橫眉怒眼。
廠子里的工人下班的時候,眼睛都是往一邊歪著的,因為那邊的老槐樹下常常停著一輛紅色的甲殼蟲。
有時候可以從半開的車窗里看到六嬸的女兒舒眉,小女子常常是左手夾著一支細細的女士煙,搭在窗玻璃上。
神情淡然,眼神放空,看著人群向大門口涌去。
彎彎的眉眼看著像是在笑,仔細看時,卻看不到任何表情。
五六月的時候,槐樹上有蟲子掛著游絲,在舒眉的眼前晃來晃去。
蘇小明就站在另一邊,保安服穿在身上不是很舒服。
如果要合身一點,袖子就長了;反之,袖子要合適,衣服就繃得緊了。
你不能指望某寶下單買的工裝能合了每一個人的身材,更不要說蘇小明人到中年早早發(fā)福的身形。
人流在眼前很快消散,接著,紅色的車子緩緩滑過蘇小明的眼前。
車窗慢慢關(guān)上,出了大門向東轉(zhuǎn)了一個彎,紅色的車影后燈閃爍了一下,絕塵而去。
蘇小明按了一下遙控器,電動門抖了一下,慢慢向門衛(wèi)室方向爬了過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電動門的一邊有個小屏幕,上邊滾動著日期:2021年5月3日星期一18:15.
還有幾個閃爍的大紅字體:歡迎再次光臨!
蘇小明一直不知道,這幾個紅色的大字到底是和誰說的。
五月的天氣已經(jīng)很有些熱辣,不過,當太陽落下去以后,又有些涼意很快漫了上來。
食堂晚上基本是沒有人的。不像中午,幾百人聚在一起,汗味和飯菜味混合在一起。
風扇拼命地轉(zhuǎn)著,也驅(qū)不走那種膩味,反而越加增添了一種煩悶的感覺。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吃飯,除了要有一個好胃口外,還要有一個大的肺活量。
得盡量憋著少吸幾口氣,盡量三兩下把飯菜倒進肚子里。
有幾個蘇小明的同事已經(jīng)先坐在一角了,看著蘇小明就要進門,老馮喊了一句,快點啊老蘇。
蘇小明點點頭,抬頭看了下食堂窗口懸掛著的黑板,上面寫著幾行字,是今晚的菜名和價錢。
說起來,食堂的價格倒是不貴,每餐十塊,和農(nóng)貿(mào)路的快餐店的價格是相當?shù)摹?p> 要是胖六嬸能態(tài)度好點,口罩能罩在正確的位置而不是罩在下巴、打菜的手不會時不時抖兩下、能帶點笑,那這樣的食堂也就功德圓滿了。
蘇小明很奇怪,似乎食堂的師傅都有打菜抖腕的習慣。
從讀書時候的食堂到他打過工的每一個廠子,每一個打菜師傅的手腕都能抖出一朵花,順便把眼看著挖到勺子里肉塊抖回菜盆里。
六嬸斜睨了一眼,你想P吃呢!老娘賣的是飯菜,不是賣的笑。
這時候蘇小明常常落荒而逃:你既然賣的不是笑,麻煩把口罩蓋住口鼻吧!
正看著黑板,想著今晚要打點什么菜,邁步要跨進門去的時候,忽然腳下被什么一絆,一個踉蹌,差點摔到門里去。
勉強站穩(wěn)了,身后就傳來一連串哈哈哈的笑聲。
熊孩子是哪一個年代都會出沒的,不是哪一個時代的特色。
不過有的是在家里熊,有的是目光所及,盡是熊氣。
熊出了特色,熊出了境界。
六嬸的孫子小胖紙就是那種熊出了特色和境界的。
蘇小明轉(zhuǎn)過身,盯著那個肆無忌憚大笑的小胖紙,兩步跨過去,一手抓起個胖胳膊,呦呵,還挺沉的!
一手就“啪”地一聲拍在那小子屁屁上,讓你笑,再笑一個看看!
這一下就捅馬蜂窩了,六嬸嗷地一聲長叫,摔下手里的勺子,就沖了出來。
結(jié)果就是,蘇小明臉上添了幾道撓痕,在工友們的又拉又勸之下,六嬸才趾高氣揚地一手牽著孫子,一手沖著蘇小明指指點點。
嘴里還MMP,腆著肚子去了。
這些都是昨天的事了,蘇小明覺得自己向來是個心胸開闊的人。
有什么不開心的事,睡一覺就好了。
如果還過不去,就再來一覺。
當然,他是不會承認的,六嬸噴了他一臉的時候,其實他是懵了的。
直到臉上被撓了一下,火辣辣地疼的時候,才慌忙退走。
這一退就丟盔棄甲、一瀉千里。
其實臉上這時候不去觸碰,是一點都不疼了。
只是洗臉的時候,還是不敢碰到水的。
勉強用棉簽沾著碘伏,在傷口周圍滾了一下,總歸是不敢下狠手直接抹在傷口上的。
到底要不要去注射個狂犬疫苗呢?
又想起來六嬸揮舞的手臂、一張一翕的巨口,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奇怪了,這個時候的早晨,一點點風竟然還是蠻涼的。
從樓梯下推出自己的自行車,是一輛JIEANTE的山地車,已經(jīng)有點老舊了。
陪伴了他已經(jīng)三年,就算是山路坑坑洼洼,就算刮風下雨,也沒讓車身掉了一塊漆皮。
長長吐了一口氣,晃了晃有些發(fā)昏的腦子,跨上車子,一腳蹬了下去,車子猛地沖了出去。
早上六點的空氣有些濕潤,遠處豹子嶺的山尖上繚繞著一圈淡淡的白霧,一縷陽光剛剛冒出頭來,透過黑黑的云層照射下來。
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盤山公路彎彎曲曲,很是費力。
今天的柏油路面有些濕滑,一些紅了的香樟葉子零散地落在路面,粘在路面上。
轉(zhuǎn)過那個谷口,是一段叫做鯽魚背的狹長的、光禿禿的山梁,沖過去就到了洞里寺。
寺里的老和尚明因常常招待蘇小明,雖然只是一壺山茶,卻也很是清冽好喝。
蘇小明騎行到了洞里寺的時候,就會停了下來,和老和尚閑聊幾句,等早課的鐘聲響起,老和尚走進殿里的時候,就下山去。
還趕得上上午班。
時間有點緊了,用力踩了幾下踏板,過了谷口,拐個彎有一段十幾米的下坡路,接下去就是鯽魚背了。
這時候要捏一把剎車的,今天就算了吧,沖過去就是坦途。
風猛然大了起來,從耳邊呼嘯而過。
前輪磕在了什么東西上,猛地跳了一下。
落下的時候一滑,猛地下鯽魚背一側(cè)的山谷里栽了下去。
啊——
一聲驚呼在山谷里回蕩。
明因老和尚停下了敲擊木魚,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
側(cè)耳再細聽,只有山風的呼嘯,搖頭笑笑:年紀大了,耳朵似乎也不太管事了。
眼前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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