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求我道!”夜千翼緊咬牙關(guān),渾身受到無處不在的饑餓影響,身體表面轉(zhuǎn)眼就只剩下了皮包骨,體內(nèi)生機也在迅速消退。
這一刻,他仿佛一只餓鬼。
求而不得,本就是極苦,饑餓,也是蕓蕓眾生最常見的痛苦折磨,不在地獄,如在地獄。
他違逆天道,說出蕓蕓眾生的野望,都是欲望,便受到了法旨反噬。
一炷香之后,夜千翼緩緩爬了起來,渾身已經(jīng)濕透,像是被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而他的身邊,燃燒著一張符箓,那是紫符,替身符。
他又死了一次。
現(xiàn)在的他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路是刻苦修行紫府天書,吸納天地靈氣,滿足法旨。
或是修煉地獄血海變,不斷殺戮,滋養(yǎng)血海,滿足饑餓感。
夜翼飛由魔入神,從魔道成為阿修羅道。
而夜千翼則是由神入魔,從天道成為餓鬼道。
兩者,都是有大毅力的人。
再一次由死而生,而且還是活活餓死的夜千翼,深刻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饑餓帶來的痛苦,足以溝通地獄。
他手心的法旨,就是一枚鑰匙,如何運用是他自己的事,但是打開了哪道門,就不屬于他來掌控了。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預(yù)見的,如果有一天可以將紫府天書修煉到天品,他定能擺脫這無盡的饑餓感。
“我要變強!”夜千翼站起身來,眸中有著一股堅定的意志。
一念成神,懲惡揚善,替天行道。
一念成魔,殺戮吞噬,沉淪苦海。
無論是哪一條道,夜千翼都無法回頭了。
所以他要立刻離開這里,但他剛剛進入鹽東村,就看到一片狼藉的村莊,即便是他也被深深地震懾住了。
“這是夜翼飛干的嗎?”他仔細回想,他離開的時候,只有夜翼飛獨自一人面對一群馬賊。
他一定是得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一種不弱于法旨的力量,讓他爆發(fā)出驚人的殺傷力,在自己離開之后,也就不用再掩飾,更不需要顧及自己造成的破壞,所以,整個鹽東村都被毀了。
夜翼飛,不管你得到了什么,我都會打敗你。
夜千翼再次萌生出這個念頭,心中一動,又是一股饑餓感襲來,雖然很微弱,卻仿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普通人,讓他的額頭布滿汗水。
不斷提醒自己一定是肚子餓了的緣故,但是攤開手心,那一個‘御’字法旨,變得非常淡。
“該死!來的太快了!”夜千翼這下徹底慌了神了。
再不想辦法填補這份饑餓感,他又將經(jīng)歷一次生不如死的折磨。
雖然不知道餓鬼道是什么地方,但想到自己要以那一群尸鬼為食,夜千翼就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當然,血海地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掌握強大的力量,就要有足夠的覺悟。
于是,夜千翼靜下心來,在鹽東村中布置了一番。
殺戮,是釋放欲望最有效的辦法。
然后,他靜靜地等待。
或許是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殺意,丹田涌出一團血色漩渦,緩緩旋轉(zhuǎn),在慢慢地沖淡他的饑餓感。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心理作用,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飽滿的肌肉又在開始萎縮,雖然和剛才相比很慢,但這種仿佛衰老一般的感覺卻比正常人快上一萬倍。
“最多半個時辰,如果我估計錯了,馬賊沒有同黨,那么我就只能再死一次?!币骨б砟贸鰬阎袃H剩四張的紫符,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然后,大龍來了。
夜千翼將他引到事先準備好的陷阱處,用三張火焰符坑殺了他們,滿足了法旨的影響。
然后,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感襲遍全身,讓他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像是在呻吟。
一念地獄,一念天堂。這就是他選擇的道,風險伴隨著收獲。
丹田里的血色漩渦也變得有鴿子蛋那么大,在不斷釋放著飽食感,讓夜千翼隱隱有種感覺,至少一天之內(nèi),他可以不用擔心受到法旨反噬了。
接下來,就是要找到那四樣?xùn)|西,那原本屬于他,卻被大符師放逐的東西。
擺脫饑餓感之后,夜千翼就開始想著為所欲為了。
鹽東河,寬達百丈,綠水悠悠,一條孤舟蕩開漣漪,船夫手中的長桿點入河水,用力一撐,孤舟便提了些速度,迎著蒙蒙白霧,順流而下。
兩岸是枯黃的高草,河面白霧濃的化不開,天還未大亮,即便急著趕路,還是顯得太早了些。
連最勤快的漁夫,都沒有從自家婆娘肚皮上下來,更何況是悠閑的撐船人。
但夜千翼給的實在太多了,哪怕是最執(zhí)拗的老漢,也會露出憨厚的笑容,說一聲:大爺您坐穩(wěn)了。
然后,在太陽還沒從高山探出頭,視野還有些幽暗的時候,夜千翼便離開了鹽東村一百里水路。
整個村的人都不見了,仿佛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于是,帶著疑問,夜千翼開始和撐船的漁夫搭話:“老丈,您昨夜可看到一些人……”
那撐船的老漢渾身一震,忙揮手打斷他,“大爺!可不敢亂說!咱可什么都沒看見?!?p> “這……你這是……”
“大爺!老漢上有老下有小的,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是鹽東河的哪位當家的,可不敢開小的玩笑,咱啥也不知道。”老漢一臉苦相,像是受了驚的兔子,雙手作揖,連連告饒。
夜千翼見他如此,非但不驚,反而樂了。
“老丈說的可是鹽東河水匪?”
“大爺你……你是……”老漢瞪著眼睛,夜千翼的淡定,反而讓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話都說不清楚,尋思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是哪個世家子弟門中跑出來的大少爺,想要做英雄嗎?還是有別的打算。
“老丈,你盡管說?!币骨б硖统鲆粡埌賰摄y票,在手中把玩。
鹽東河,由鹽東村出發(fā),向齊州府順流一百二十里有一處水域,叫做水鬼哭。那里是水匪鐘扒皮的勢力范圍,麾下三百水匪,常年為禍鄉(xiāng)里,甚至來往商船都要上供孝敬,若是敢怠慢了,那就真的會被扒了皮,喂水鬼。
而那些被扒皮的人,都是跑船的水手或者舵手,水性也是極佳,被拋下水自然不會死的太快,所以會因為痛苦而掙扎,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哭嚎,叫聲凄厲,如同被餓鬼撕咬,所以那一帶才叫做水鬼哭。
而鐘扒皮為什么被叫做鐘扒皮,也只有那些死在水鬼哭的人才能解釋了。
“老丈,船中可有酒?”夜千翼聽完老漢的講述,臉色有些難看。
哪怕是真正的惡鬼,也做不出這種把活人扒皮的惡行,如此喪盡天良,簡直比惡鬼還要算是惡鬼。
而夜千翼,豈不就是被餓鬼道惦記的嬌子?
“有酒有酒!不過大爺,現(xiàn)在天涼,酒更涼呢?!崩蠞h滿臉堆笑,搓著手道。
“少廢話,開爐溫酒?!币骨б頂[了擺手。
隨后,趁老漢躬身回船艙找酒的空檔,夜千翼捏著鼻子,向后一倒。本就坐在船尾的他便無聲無息的沉入水中,蕩開串串漣漪。
老漢正給爐子點火,回頭卻不見了少年,以為是鬧鬼,剛想出聲尖叫,遠處河面?zhèn)鱽硪骨б淼穆曇簦骸皽鼐?,酒好了,我也就回來了?!边@才讓他打消了心思,拍了拍心口,卻又覺得不妥,這少年,難道是想……
為民除害這四個字在他心頭縈繞不去,卻怎么也想不出他一個人怎么對付有著三百人的鹽東河水匪,而且那個鐘扒皮據(jù)說已經(jīng)到了凡品五階,即將超凡出塵,進入塵品,到時候勢力再擴張十倍都有可能,有這樣的人物坐鎮(zhèn),夜千翼如何奈何得了他們?
他卻不知夜千翼此刻已經(jīng)是饑腸轆轆,兩眼射出綠光,如果不是借著秋水的冰涼冷靜心神,恐怕就要一口吞了這個可憐的撐船人。
再一次沉入水中,夜千翼如同一只大蛤蟆,順水下游的同時,還不忘抓幾條大魚,緩解饑餓感。
鹽東河岸人杰地靈,每年都是魚米豐收,自然不缺少魚類,而夜千翼的吞噬方式也是簡單粗暴,抓住,用手按在魚頭,手中釋放血色漩渦,雖然不過鴿子蛋大小,也只要幾個呼吸間,就能將一條十幾斤的草魚吞噬。
這時候,血色漩渦旋轉(zhuǎn)的速度就會快上一些,饑餓感就會被壓制許多,他的動作也更像是一條魚,在水中游的更快,更優(yōu)雅。
水鬼哭,幾排建立在粗大竹竿上的竹制小樓還點著燈火,兩個光腳丫的漢子提著刀巡視,他們的眼睛都有著厚厚的黑眼圈,顯然這些天過得不太好。
原因是大當家最近很暴躁,二當家死在了青陽城外,被城主花無痕一劍穿心。兩位當家是親兄弟,但這個仇,卻只能強行壓下來。
因為花無痕夠強,讓大當家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任何辦法,所以他只能壓下仇恨,但是仇恨可以壓下,火氣卻壓不下。
于是,這些天好幾個落單的船夫都遭了殃,被他遷怒,在他居住的竹亭外面又掛上了幾張皮,血跡都還未干,血腥氣遭來了蒼蠅也沒人管。
的確沒人敢管,如此喪心病狂,因為他的實力,還有一些說不清的背景,所以沒人敢拿他怎么樣,鐘扒皮曾經(jīng)放出豪言,他就是奪命的水鬼。
一縷幽影,從水中劃過,在水面躬起一個小小的鼓包,如離弦之箭,逆流而上。
正在上游下潛的夜千翼忽然有感,下意識的運用魔眼神瞳。
他看到了此前從未看到的東西,一頭真正的水鬼。青面獠牙,滿頭白發(fā),雙眼大如燈泡,頭頂蓋著鱗片,而在水鬼的體內(nèi),有一種讓他感覺非常舒服的東西,那是它的罪孽,更有一種欲望在催促著自己,除掉它就能得到功德。
夜千翼心中一動,罪孽滿足血海,功德滿足紫府,這不正是天道和餓鬼道想要的嗎?
不禁露齒一笑,水鬼已然成了他的頭號獵物。
明月與你
唉……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