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飛鶴舒展著雙翅,沐浴著初陽,從云上滑下,它修長的尖喙中銜著一根細竹,一頭露出一點白,像是一卷紙。
一名初發(fā)芙蓉的少女手搭涼棚,蹺起腳尖在城主府的閣樓上觀望著,老城主在一旁負手而立,古井般深邃的眼眸沉淀著歲月的印記,那是一生的智慧和見聞。
即便是夜千翼兩世為人,加起來也沒有他半生的閱歷多,所以,當夜翼飛突然突破到凡品二階的時候,這位人老成精的老人第一時間就猜到了結果。
夜翼飛服用了魔心。
于是,他才帶著花月語去夜府,找的理由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那便是沒見過世面,要看看夜族的大禮。卻沒成想,不但確認了夜翼飛服用了魔心,還看到了一場鬧劇。
思索間,白鶴展翅,在城主府凌空盤旋了一圈,才在花月語揮手示意下,落到了閣樓上的護欄。
摘下竹筒,白鶴離去,花月語拿出白紙打開。
“爺爺你看,果然是神種!”花月語跳著腳,將紙條遞給他。
老城主瞄了一眼,一臉本該如此的神色。
“魔心和神種同時出現(xiàn),青陽城要熱鬧了。”
“可是我自做主張的交給了夜千翼,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花月語低著頭,一想到那個孩子,興奮之情消退的一干二凈。
“他們都是有大機緣的人,既然夜翼飛得到了魔心,那么夜千翼得到神種也只是時間問題,就算你不給他,他也會有各種方法得到一顆。畢竟,這天下九州之大,魔心也并不太稀罕,神種也應運而生,互相對立,互相牽制?!?p> 花月語聽爺爺一番解釋,這才舒展了笑容?!盃敔?,那我現(xiàn)在就不用去夜府了吧?畢竟,我們選擇了夜千翼,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幫我們治好爹爹的心病?!?p> 老城主聞言,抬了抬眼眸,點頭道:“但愿如此?!?p> 夜府,夜仆告老還鄉(xiāng),夜華宇給了他一大筆盤纏,還送了他一輛馬車。
臨行前,夜千翼親自送到城門樓,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和他告別。
這一走,夜千翼便像是舉目無親的孩子,在這異鄉(xiāng)再沒有半點留戀。
“唉……”縱有千言萬語,最后也只是長長一嘆,夜仆拉上了簾子,渾濁的眼中盈滿淚水。
可憐的孩子,一定要堅強,這是他的心聲,也是最后一次祝福。
從那天起,夜千翼變得更加深沉了,沉默寡言是他的風格,但府上的孩子們都怕了他,因為隱隱約約有種感覺,有種東西似乎在改變。
孩子們的心性尚且能感受到,大人們卻因為各種瑣事纏身,而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夜千翼難得的有了一段時間的清凈。
“這是神種。”
智門之內,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在夜千翼鍥而不舍的追問下,他又解釋了一下他右手手心的紅字。
“這是當年我未能掌握的法旨。”
“法旨?”夜千翼攤開手掌,看著那個‘御’字。
想要成為符師,要面對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所以夜千翼才想要了解的更多,有備無患。
那人沉默了片刻,又道:“符師,借天地之力,通俗一點來說,就如同你借刀殺人一般?!?p> 夜千翼點了點頭,又皺了皺眉頭,心道:這么一解釋,符師這個看起來很有前途的職業(yè),怎么突然就有些掉價了呢?
那人又耐心的講解了一些成為符師的基本要求,大致和夜千翼猜想的一樣。
要有超強的記憶力,才能記住那些繁奧難懂的圖案,這一點,夜千翼自然符合條件。前世今生,記憶力都是他的強項,真要比較,至少也比同齡孩子強上百倍。
然后就是不凡的理解能力,才能自己領悟天地間的真意,去繪制出屬于自己的法旨。
這一點,等同于模仿能力,夜千翼一聲長嘆,心道:前世流水線上磨練出來的理解能力,總算派的上用場了。
總的來說,符師領悟法旨,就像是掌握了一種規(guī)則,練至大成,言出法隨,神妙非常。
夜千翼緊握拳頭,據(jù)了解,有些符箓是隨處可見的,甚至是地攤貨,大路貨,只要去找,不!只要有錢,就能得到,就能學會。
然后他開始在腦海中勾畫自己的美好未來,一片氤氳朦朧的霧氣水池,曼妙身姿的少女們輕笑打鬧,額頭貼著隱身符的他,靜靜地躺在水池邊上,享受著溫泉。
當然,這都是為了松弛筋骨,絕不是為了別的事。
隨后,話題再次轉回神種。
夜千翼端詳著拳頭大的黑色神種,隱隱有些不安。
“神種和魔心都出現(xiàn)了,難道是巧合?”
“絕不是巧合,神種和魔心都是同時出現(xiàn),各自吸引,又互相對立?!蹦侨私忉尩馈?p> “魔心真的是魔王的心嗎?”
“是?!?p> “那魔王有多強?!”夜千翼又問。
“等同于天品武者?!?p> 聞言,他的一顆心跌落谷底。
“不用說,夜翼飛一定是服用了魔心,難怪他進步那么快,也難怪他們敢斷供我的養(yǎng)血丸。”
當初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的念頭,居然成真。
那人用一種肯定的語氣道:“你現(xiàn)在糾結這個還為時過早,既然他服用了魔心,就遲早會被它影響,最后變成冷酷的魔王,古往今來,魔心的繼承一向如此?!?p> “繼承?!有沒有搞錯!那他就算不修煉,只是吃飯喝水也能變強?”
那人沉默了一會,才道:“雖然有些夸張,但確實如此?!?p> 我要舉報他開掛!
隨后他拿起神種,滿懷期待,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它了。
在手中掂量了好幾次,夜千翼抿了抿嘴唇,有些擔心的道:“魔心有副作用,那神種呢?會不會也有副作用什么的,變得人不人神不神的,比如說六根清凈,太上忘情?!?p> 那人似乎很難理解夜千翼的這段話,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回答道:“神種的副作用并不是改變一個人的個性,而是它需要非常多的養(yǎng)分來滋養(yǎng),也只有符師,才能把它養(yǎng)大?!?p> 夜千翼捧起神種,笑道:“原來如此,只要不是改變一個人的心性,那倒還可以接受,雖然這東西的副作用看起來不比魔心小,不過,它的好處又是什么呢?”
“如果將它種植于體內,它能加倍恢復傷勢,加倍凝聚靈氣,養(yǎng)大之后,甚至能為符師提供樹紙?!蹦侨苏f著,漆黑石臺之上,那一疊夜千翼一直沒有動過的樹紙如同活物,像是書頁一般翻了起來。
嘩啦啦,一股奇妙的律動,夜千翼死死的盯著,手中攥緊了符筆,心中有種沖動,恨不能拿來一張樹紙,寫下自己對天與地,對人與物的所有感悟。
夜千翼差點按耐不住內心的渴望,還是那人將樹紙收好,恢復成普通的紙張,才讓他安分下來。
夜千翼嘆了口氣,道:“這就是樹紙,不需要太多解釋,我也明白它的珍貴之處了,能夠記錄法旨的存在,果然十分神奇?!?p> 法旨,神靈法旨,言出法隨,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一天一夜的傳授,符筆凌空飛舞,一股無形的力量掌握了它,在夜千翼的身上洋洋灑灑的寫下了十萬血色小字。
隨后,符筆落在石臺,血色小字也慢慢淡去,直至消失不見。
夜千翼只覺得神清氣爽,皮膚表面釋放出淡淡溫熱,體內四肢百骸傳來陣陣暖流,閉目塞聽,仿佛能感受到骨骼在生長。這種感覺,和自己先前服下通骨丹和洗髓丹的神妙滋味一般無二。
“你已經了解了符師的基本要求,也達到了應有的條件,再開啟魔眼神瞳,就能成為符師?!?p> “魔眼神瞳?難道又和魔王有關?”夜千翼眉頭微皺。
這個世界,只要和魔字扯上關系的,都和魔王分不開。
“沒錯,用魔王之血入眼,就能煉成魔眼神瞳。”
夜千翼苦笑道:“難怪這種很有前途的修行法門會漸漸失傳,武者五歲經歷洗精伐髓就能入門,符師需要開眼才能修煉,前后的差距太大了?!?p> “你也可以退而求其次,我可以傳授你陰陽眼的練習方法。”
“不行!有好的干嘛還求次的!我就要練魔眼神瞳!”夜千翼一瞪眼,真有幾分目光炯炯。
“那好吧,據(jù)我所知,青陽城的確有魔王之血,就在城主府那位受傷中毒的中年城主身上。”那人指出一條門路,并沒有讓夜千翼感到絕望。
夜千翼聞言挺直了腰桿,花月語說的是真的,她的父親中的毒,莫非就是魔王止血,難怪這么多年過去,傾全城之力也無法治好,難怪需要魔心。
夜千翼攤開手心,看著那個并未隨著紅色小字消退的“御”字,心中一動,“御”字放出一股強大的吸力,然后他抬手一招,放置在石臺之上的符筆便飛回手中。
深夜,月朗星稀,萬籟俱寂。
一名如同黑色靈貓般的小小身影在屋檐上疾走,像是在尋找自己的獵物。
此刻已是深夜,只有心懷不軌的人才會繼續(xù)在外流連忘返。
那小小身影忽然瞪大一雙猩紅色的眼眸,露出嗜血的渴望,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獵物,一個從一間酒樓的后院圍墻上跳下來的人影。
小偷,該死!
小小身影撲了上去,那人反應不及,被他如一頂帽子蓋在頭上,幾聲沉悶的聲響之后,那人的脖子轉到了身后,再也回不來了。
噗……黑色斗篷脫落下來,露出其中的人影,夜翼飛看著死去的小偷,顫抖著小小身軀,那是對殺戮的憧憬和渴望。
明月與你
神不神奇,又是每天兩更的一天。嗚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