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許文強
這天中午,天還是陰陰沉沉的,斷斷續(xù)續(xù)下著小雨。
徐三晚和方華在房里搗弄著那張變臉的面膜,王恩秀抱著孩子在一旁看著。
徐三晚臉上貼著面膜仰著頭,讓方華用支修平頭的毛筆不停沾著膚色膠泥往臉膜上涂,還一邊對比著桌上一張許隊的照片。
桌上除了許隊的大頭像,還有一些在各處風(fēng)景點影的全身照。
他一時手閑拿起一張全身照翻過背面,發(fā)現(xiàn)上面有字,讀出聲來?!霸S文強,1935年攝于上海灘,這許隊全名叫許文強呢?!?p> “這名字挺好聽的?!狈饺A目光只顧落在涂著臉膜上。“我發(fā)覺這許隊挺講究的一個人,這照片都幾年了還保存得這么干凈清楚,眼下都39年年頭了?!?p> “今年春節(jié)來得晚呢,再有二十多天才是過年。”抱著嬰兒的恩秀聽了聽外面安靜的氣氛。
“這年頭能安心吃頓飽的算大喜事了,水叔做好飯了么?”徐三晚說,跟著有點耐不住煩的看向方華。
“姐,要不咱看著許隊臉上那些地方是比較明顯的,咱就專貼那些明顯的部分得了,這一張臉皮蒙著讓人怪難受的,也不好脫下來?!?p> “不行,雖說許隊沒在警局露過幾次面,可咱得別讓人看出破綻,這膚色涂好了,還需再涂一層透明膠水,然后還得用磨片打磨,再補膚色再上膠水再上胡渣子眼眉毛的,才能做成一張用得久又能常脫下來的面皮。”
“你要有點耐心嘛,這面皮得常脫下來哦,要不我看著怪捌扭的,可別指望我對著這張臉跟你那個?!?p> 恩秀說到最后臉有些紅,旁邊兩人聽著卻笑起來。
這下聽得有人在拍院子的門。
“是誰?”徐三晚問湊近窗口往下看的恩秀。
“沒看出來,撐著傘呢?!?p> “趕緊的,上床躺著,我們下去應(yīng)付,應(yīng)是警局里的人。”
方華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來人是警察局的總務(wù)長,一個身材發(fā)福,面目和善卻禿了頭頂?shù)哪赀^五十的男人。
聽說新來的許隊生病發(fā)燒,特過來探望一眼。
兩女人和一老頭在堂屋里跟人寒酸了好一陣,人打聽清楚許隊眼下的身體和家庭情況,才放心的離開。
臨出門還叫許隊多體息兩天,局子里多緊要的事,還得有副扛得起的身子才行。
來人并沒有上來看一眼發(fā)燒的許隊,可能是因為徐家灣剛過去的瘟疫,還讓人提防著類似的癥狀。
“你道他會發(fā)現(xiàn)什么嗎?”徐三晚對重又上到閣樓的方華問。
“不會吧?我把醫(yī)生開的診斷證明都給他看了,咱們走到這一步了,一定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狈饺A坐在凳子上想著剛才樓下的人言語舉止?!拔覀兒苄枰氵@個身份,這對我們往后在浦濱的活動很重要?!?p> 數(shù)天之后一個早上,徐三晚從家屬院的一個小門走進警察局子,望著眼前一幢灰黃墻體蓋著斜坡瓦頂?shù)娜龑咏ㄖ?,他問走在前頭的李友林。
“我的辦公室在那里?”
說實在他現(xiàn)在心情比較興奮,一下從逃亡的生死邊緣變換一個身份成了警察隊長,眼前的處境是有多么新鮮和挑戰(zhàn)。
這下不由伸手撫摸下臉面,一下感覺不到手的冰冷。
還在昨晚他就把一張高度仿真的臉膜用漿糊糊上臉上,對各處邊緣還補抹了膚泥,這會兒還適應(yīng)不了臉面發(fā)麻發(fā)癢的感覺。
“二樓,會議室旁邊,門上有銘牌,你暫時沒有助手,負責(zé)辦公室文書的是個叫劉虹的女子,她之前應(yīng)該見過你,這人胸部特大,見人總保持笑容,很容易讓人記起來的那種人?!?p> 李友林回頭看一眼除三晚?!斑@下你得上局長辦公室一趟,你來那兩天,他剛好不在,你的檔案我是從他辦公室里偷看到的,他準見過你照片的樣子,這人怎么說呢,頭上頂著不止一把刀,照這么下去是甩不掉的?!?p> 徐三晚笑了,他明白李友林話里的意思,說:“這時勢下,他這位置,誰也得罪不起?!?p> 徐三晚將一個口罩戴到臉上,這不是他怕人認出他來,表面上他是剛發(fā)燒過后,得再裝下樣子,順帶也可緩和一下面部帶來的心理壓力。
走上辦公室三樓,在樓梯上與一個渾身散發(fā)著酒臊味踩得樓梯咚咚作響的大個子男人擦肩而過。
那男人滿臉忌恨的盯著他露出的部分面目,他斜視著人的目光。
男人下到下一層樓梯,他從護手伸出頭看了眼那人的身影,從李友林對他說起過的人來看,這人應(yīng)就是督察組的頭,往后得小心點他。
“他娘的,三斬藤枝我都敢干,我還怕你一警察局長。”站在局長辦公室門口,他冷靜一下,心里罵著敲了兩下門。
“誰?進來?!睅酌腌姾?,屋里一聲音帶著急促傳出來。
推開門,迎面過來的卻是一扯著衣擺撥著頭發(fā)的女子,臉上一抹羞魅的笑容一掠而過。
“許隊,是你,今天出任務(wù)了?”女子見到徐三晚,下意識轉(zhuǎn)個彎向著門外。
徐三晚掃了眼她胸前的兩坨,只是點點頭。
“我給局長送份資料,你們談?!迸映隽碎T順手把門帶上。
“是你許文強,聽說你病了,好全了么,要不再休息兩天?”靠著一面大立柜下坐辦公桌前的局長端正下身子,看著徐三晚?!斑@陣子,發(fā)燒感冒可不是小事情,徐家灣的瘟疫才結(jié)束一陣,眼下見著日軍我都怕?!?p> “鄧局,聽說您回來了,便立即來向您報到,浦濱眼下正治安緊急,屬下不敢有半點怠慢,這不病剛好就出來見您了?!?p> 徐三晚站得離辦公桌還有幾步,向眼前這個人長得瘦條,還長著張馬臉,有著兩個大眼睛的四十多歲男人敬了個禮。
這下局長沉著臉看著他眼前的許隊,語氣顯得鄭重道:“聽說你在學(xué)校得過不少獎項,成績一直是撥尖的,上面跟我說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材,能挑起重任,可是你從警經(jīng)驗幾乎為零,面對時下局勢,浦濱一遍烏煙瘴氣,每天都有殺人放火的事發(fā)生,你有什么好的整治建議?”
“照我看就得是以暴制暴,誰他娘不讓咱好過的,咱就打誰!”徐三晚仰著頭大聲道:“但這先得要咱自身強硬起來,這關(guān)鍵條件還是得壯大隊伍,加強火器?!?p> 徐三晚說這句話,還不是想把自己的人多些拉進警隊來。
鄧局的眼里明顯流露出詫異之色,之后還以嚴實的表情盯著徐三晚看,發(fā)覺眼前這個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人眼里閃出一絲殺氣,雙目還那么堅定的看著他,讓他都不免感到些壓力。
在他的對視下,年青人才把目光移開。
“局長,我說錯了么?”徐三晚見局長好一下不作聲,他低下語氣問道。
“年青人有勇氣,值得贊許,可是過于輕狂就不好了?!本珠L站起來走到臨街路的窗口,撩起窗簾往外望去?!靶≡S,知道外面為何這么亂么?”
“我剛到這時,出外面去轉(zhuǎn)了圈,發(fā)現(xiàn)城里的流氓打手都不把咱們的巡警放眼里,那些狗腿子更是壓咱們的人一頭,街上到處是調(diào)戲婦女的,打罵百姓的,欺壓商販的,做警察的只能縮著頭夾著尾巴,這是什么世道?還有天理么?還有王法么?”
徐三晚這回說話的語氣低了些,可還是讓人感覺燥火。
鄧局轉(zhuǎn)身走回辦公桌前,他總跟眼前的人保持著距離,可能是怕他的發(fā)燒沒好全。
“你在警校這么些年,教官沒教你說話慎重點委婉點?”鄧局兩手叉著桌面看著許文強。
“不過你這性子,我很少見,這些日子我這個警察局長挺窩囊憋氣的,就因為他娘的本城最大的黑幫頭子吳海被人干掉了,他活著還能壓著城里的黑道,各個幫會都怕他,那些幫會下面的人渣,雜碎就不敢囂張,我們干起工作來就沒這么難。”
“可這眼下黑幫的秩序沒了,新冒出來的幫派有意在搞亂本城的社會,就是不想讓這里的管治者好過,知道是誰搞的事么,知道是為何么?”
“你是說有人故意跟日本人作對?那些冒出來的黑幫背后有人?黨國在這里走起歪門邪道來?”
“算你腦子還沒燒掉。”
鄧局重在椅子上坐下,隨即又一屁股站起,看著徐三晚。“你剛到這里,一沒表現(xiàn),二沒成績,我為何要對你說這些!就因你的話里有我的火氣,可是要真敢跟這些所謂的黑幫干起來,到時日本人也罩不住我這警察局!眼下能做的是多增加些人手,鎮(zhèn)住些市面,別讓我太過難堪?!?p> “是,局長,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p> “說這種屁話誰不會,能干出成績來才讓我看得起你,要不你就回家跟老婆孩子湊一塊得了,聽說你還把妻兒老小接了過來?”
“這不會成為我的顧慮,也不會影響我的發(fā)揮!”徐三晚向著人一個精神抖擻的立正。
“你還發(fā)揮呢,真有那么厲害?”鄧局從桌上拿起一份案卷打開看一眼,便向徐三晚跟前扔去?!斑@是日軍通緝的頭號要犯。”
跟著又拿起一份打開看一眼,又扔向徐三晚。“這是他們的主要團伙成員,都是真槍實戰(zhàn)跟日軍干仗的,真正的抗日份子。”
“不過你就看看得了,這不是我們該干的事,最后這一份才是重點。”局長往徐三晚扔出最后一份案宗。
“要讓我看得起你,就給我短時間內(nèi)拿住這個人,這他娘的不但干掉上一任站你位置的警隊長,還殺了我的胞弟?!?p> 徐三晚從地上拿起頭一份案宗,看見上面復(fù)印的照片就是自己的大頭像,一下想不起鬼子是那里弄到他的照片,細看之下,原來是自己讀中學(xué)時拍的一張存檔照,這都挖到他過去的歷史了。
第二第三份他一起從地上拿起來,先翻開的是第三份,看見上面一個人的描繪素像,看那眼神和臉相,他差點就叫出來,這不就是二彪嗎!
“這個交給我了!”徐三晚還是那么牛逼轟轟。
“出去吧,下次出現(xiàn)別讓我瞧不起你?!编嚲滞T外一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