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屋內(nèi)屋外
“我可不記得我答應(yīng)了?！?p> “哎呀，別這么掃興嘛，你可是拿了第一名誒，第一名啊！”
路半夏撓了撓頭，這件事聽起來確實值得慶祝，可他現(xiàn)在又的確沒什么心情，他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一個人身上竟然能夠同時兼容“喜悅”和“悵惘”兩種情緒，就好像自己的左腦和右腦一個在開香檳，一個在寫遺囑。
“晚上出來吃飯咯，你請客怎么樣?！被钣旰芸旄狭艘痪?。
路半夏想了想，最后還是決定拒絕。
他寧愿坐在房間里，盯著群魔亂舞的論壇發(fā)呆，假裝自己不是一個人。
“要是沒錢的話，可以在你家做飯吃咯。我稍晚一會兒就到，記得準備好餐具?！?p> 似乎隔著屏幕就看穿了路半夏的想法，花妙雨迅速給出了解決方案，看樣子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路半夏拒絕。
對方都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路半夏也實在沒轍，只能硬著頭皮起身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順帶看了眼冰箱里的存貨，心想西紅柿炒蛋和土豆炒肉不知道夠不夠兩個人吃。
就在路半夏猶豫要不要去小區(qū)門口整兩個看得過去的涼菜的時候，客廳大門再次被人敲響。
這回又是誰？
路半夏拉開大門，看到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施無雙站在門口，抬頭看著自己，大黑框眼睛把她半張臉都遮了起來。
為什么你來我家像是做什么虧心事一樣？路半夏強忍住心中吐槽的欲望，開口問道：“怎么了無雙，有什么事嗎？”
“那個……聽說你這次擂臺賽很成功……”施無雙低著頭，聲音小到路半夏必須豎起耳朵才能聽清，“恭喜你啊?！?p> “謝謝，結(jié)果還沒出來呢，不過我也蠻意外的?！甭钒胂睦蠈嵒卮?，雖說施無雙特地來祝賀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但他也不能負了人家好意。
“啊……沒關(guān)系，我覺得很好?！?p> “嗯，謝謝。”
“……”
“……”
路半夏覺得自己的表情似乎都要僵硬了，跟這種重度社恐患者交流，就連他也很難做到完全的收放自如。
“那個，韓笙她，有什么消息嗎？”施無雙抬起頭，終于看向路半夏。
路半夏抿了抿嘴，知道這姑娘顯然不會單純?yōu)榱私o自己祝賀才過來。
“沒有。暫時……暫時沒有。”
“是嗎……”
施無雙卻并沒有像路半夏想得一樣，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是再次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要一起吃個晚飯嗎，等下剛好還有個朋友過來？”路半夏不得不委婉地提醒一下對方。
“啊，不用了?！惫唬o雙連連擺手，微微鞠躬，轉(zhuǎn)身掏出鑰匙推門關(guān)門一氣呵成，顯然已經(jīng)演練了不知道多少次。
路半夏嘆了口氣，把門關(guān)上。
他其實有些在意，為什么施無雙要用“有什么消息”這種描述來詢問，好像韓笙是失蹤了一樣——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路半夏重新回到餐廳坐下，腦袋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亂糟糟的一團，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樓道里傳來腳步聲，接著有人毫不客氣地敲響了大門。
來人不必說，自然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畫師花妙雨。
路半夏拍了拍臉頰，走去打開大門，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正常。
“恭喜啊，路大作家?！?p> 花妙雨晃了晃手里的紙袋，朝路半夏擠了擠眼睛。少見地，這位竟然穿了一件路半夏曾經(jīng)見過的衣服——那天她和韓笙第一次見面時候，穿過的黑色風衣。
“哪里哪里，您過獎了?！甭钒胂囊云淙酥肋€治其人之身。
花妙雨似乎早就猜到路半夏會說什么，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從路半夏身旁走近房間，順勢換上了拖鞋。
只是走了兩步，她突然停了下來，揚起臉微閉眼睛，用力嗅了嗅鼻子，接著扭頭看向路半夏，眼中像是有閃電劃過：“嘖嘖嘖，這才幾天，你就又帶其他姑娘來家里了??？還不止一個？”
路半夏扶了扶額頭，苦笑道：“我老姐剛才來過，還有施無雙……就是我隔壁的鄰居，上次你見過的那個。話說你這個鼻子還真是靈敏啊。”
“不要小瞧女人啊?！被钣杲器锏男α诵?，接著熟絡(luò)地走到餐廳把紙袋子放下，“一家我很喜歡的壽喜燒店，順路就帶來了，你這兒有鍋具吧？”
“啊……對，有的，就在壁櫥里?！?p> “ok收到?！?p> 花妙雨一邊說著，一邊把風衣隨手搭在沙發(fā)上，挽起袖口，朝廚房走去。
“我來吧，你在這兒等一下就好……”
花妙雨頭也不回，只是擺了擺手，回答道：“說了給你慶祝，當然不會讓你自己動手。放心，在廚房我可是比你拿手多了?！?p> 她把自己的長發(fā)隨意地挽起在腦后，接著像是在自家廚房一樣，稔熟地打開柜櫥，拿出鍋具，用清水沖洗，又頗為老練地整理好其他需要用到的調(diào)料和餐具。
路半夏看著她忙碌卻自如的背影，每一項工序都做得有條不紊。她身上那件價格不菲的毛衣和套裙和滿是煙火氣的老舊廚房格格不入，絲瓜和鋼絲球似乎隨時都會割破她玉蔥似的手指，可花妙雨卻專注得像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仿佛路半夏才是來做客的那個。
于是路半夏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
這個家仿佛在某個瞬間，短暫地活了過來。
“別在這兒擋著路，去坐著去?！?p> “女主人”對“客人”下達了指令，考慮到自己似乎確實幫不上什么大忙，于是路半夏只能在餐桌前坐好。
很快，桌面上就擺好了電磁爐、鍋具和餐具，花妙雨把紙袋子打開，放入壽喜燒的鍋底，接著把剩余的盒子摞在一起。
“A5的牛肉哦，雖然脂肪率比較高，不過配這個鍋剛好?！?p> 桌上的鍋里冒出升騰的熱氣，壽喜燒汁的甜香味道在不算大的房間里彌漫，路半夏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姑娘，蒸汽讓她的臉龐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神秘。
“怎么，看入迷了？”花妙雨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路半夏連忙搖搖頭，掩飾似的擺擺手：“不好意思，可能有些累了?！?p> 他確實比較累，這段時間對路半夏來說很難熬，每一天都是。
所以不知道為什么，此刻的他忽然有些放松了下來。
也許，是時候繼續(xù)往前走了。
就在這時，已經(jīng)徹底黑透的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蛷d的玻璃搖晃作響，窗外風穿過樹枝，發(fā)出有些尖銳的呼嘯。
“起風了?！甭钒胂呐ゎ^，看向院里昏黃的路燈。
“沒關(guān)系，家里很暖和?！被钣晷α诵?，似乎并不在意。
于是路半夏重新回過頭來，房間里確實很暖和，人類從遠古開始就習慣了穴居，大風大雨會讓人本能地想要待在家里，所以路半夏也不打算違背自己的本能。
窗外，似乎有黑影重重疊疊，拍打著窗戶，沒有人看到。
遠處路燈照不到的角落，有人抬頭望著客廳里暖黃的光，風吹起她凌亂的長發(fā)，像是撕碎布帛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