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眼了?知道這是誰的車駕嗎?”
車夫老謝面對來者毫不客氣地怒斥。
“丁武沛可在車上?”
丁文聽出來是縣衙不良帥魏敞。此人平日里跟丁文有交情,是個講義氣的漢子。
唐代的捕快叫不良人,快班的班頭就叫不良帥,大概相當于后世縣公安局的刑警隊長。
他從車窗里探出身子??吹揭粋€身高七尺留著絡(luò)腮胡的大漢,正是洛陽縣不良帥魏敞。
“魏大哥,怎么了?”
看到丁文,魏敞松了口氣,趕緊上前拉住丁文的手。
“出大事了!金吾衛(wèi)臨時存放在縣衙倉庫里的100套鎧甲不見了。金吾衛(wèi)的人已經(jīng)包圍了縣衙,縣尊大人讓我?guī)慊匮瞄T審問。我剛從你家里過來?!?p> 一聽說鎧甲丟失,丁文的腦袋“嗡”的一聲,身子有些站立不穩(wěn)。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魏敞要火急火燎的來路上攔自己了。
鎧甲這個東西,比什么刀槍矛槊更加敏感。
尤其是在神都洛陽。
《大唐律》規(guī)定,私藏鎧甲5具以上,斬立決。
在冷兵器時代,隨便拿塊鐵磨一下就能做成刀。因此朝廷對刀具的管制沒有那么嚴格,也沒法嚴格。
但鎧甲就不一樣了。
穿上鎧甲,面對冷兵器,一定程度上可以算是刀槍不入了。
100名身穿鎧甲的死士,完全可以在恰當?shù)臅r間,發(fā)起一場讓帝國萬劫不復(fù)的小型政變。
而丁文作為看守這批鎧甲的人,鎧甲丟失,他的嫌疑最大。
盧嬋兒也深知事態(tài)的嚴重性。
她冷冷地打量著魏敞,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來。
“500金放走文兒,或者與盧家成為不死不休的敵人。你選一個!”
魏敞一愣,趕緊解釋道:
“您會錯意了!我不是來抓武沛的。我的人頃刻就到,我是提前過來給武沛報信,讓他逃走的?!?p> 盧嬋兒用懷疑的眼光看了看魏敞,又將眼光移向丁文。
丁文點了點頭,“魏大哥不會害我?!?p> “如此,謝過魏公子!”
盧嬋兒在車上恭敬地行了個禮。
“不敢當!武沛,你趕緊走!等案子破了以后再回來。到時候縣尊大人不會為難你的。但現(xiàn)在上面著急甩鍋,如果案子破不了,你恐怕有大麻煩!”
“我現(xiàn)在就下車。文兒,你讓車夫老謝帶你去荊州,咱家在那里有商號。我馬上派人快馬送信,讓那邊關(guān)照你。沿途我會安排人暗中保護,你就當時出去游玩了一趟。縣衙這邊我來打點。”
丁文伸手攔住姨娘,搖了搖頭。
“不!我不能走。鎧甲丟失不是小事?,F(xiàn)在上面對我只是懷疑,如果案子告破,我最多算是玩忽職守。可如果我此時跑了,那所有的懷疑可就真的落在我的頭上了。更何況我若跑了,姨娘你留在洛陽可就十分兇險了?!?p> 盧嬋兒伸手摸了摸丁文的臉,動情地說,“你不用擔心我!你是姐姐的親生骨肉。姨娘就算拿命換,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丁文握著姨娘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居然是冰涼的。他這才明白,在她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內(nèi)心是多么的慌亂。
對于一位在商海浮沉已久的女首富來說,原來自己才讓她最容易亂了方寸的人。
“姨娘放心,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文兒了?,F(xiàn)在的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保護你和盧家。我會想辦法查清真相,還自已一個清白的?!?p> 說罷,丁文跳下車,就要跟著魏敞離開。
“文兒……”
盧嬋兒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姨娘先回去,我很快就回家?!?p> 他在拉車的馬身上拍了一巴掌,馬車轟隆隆地開走了。
“武沛,你可要想好了!”
魏敞看著丁文一臉坦然的樣子,有些猶豫。
“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吧。”
他伸出手,魏敞無奈,只好從腰上取下鐵鏈,拴在丁文的手腕上。他故意拴的很松,跟丁文并肩走在一起,沿著定鼎門大街朝洛陽縣衙走去。
到了縣衙門口,丁文看到一對金吾衛(wèi)的士兵已經(jīng)將縣衙團團圍住,一個軍官模樣的中年男子正在指著鼻子訓(xùn)斥洛陽令孔祥。
縣令臉色鐵青,幾次想要辯駁,卻又忍住,看上去極度不爽。
看到丁文回來,縣令大人像看到了救星一樣,趕緊把丁文拉過來。
“曹將軍,這是負責看管縣衙倉庫的丁文?!?p> “丁文,這位是左金吾衛(wèi)翊府的曹奉恩旅帥。你把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好好跟曹旅帥說清楚。不要隱瞞,否則本官嚴懲不貸!”
“曹將軍,你們先聊。本官這還有事,我……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看著落荒而逃的孔縣令,丁文不由覺得好笑。
他算是明白為何孔縣令的臉色那么難看了。
曹奉恩的官職是旅帥,從六品上。而孔縣令作為京縣縣令,品秩正五品上。中間差了整整五級,現(xiàn)在居然指著他鼻子罵。
饒是他為官油滑,也受不了這樣的鳥氣啊。
不過這鎧甲丟失,洛陽縣有失職的嫌疑,因此孔縣令就算心里不爽也得忍著。
“曹將軍,我們總不能一直站在大太陽底下聊吧?咱們?nèi)ガF(xiàn)場看一下,我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跟你如實稟報,你看可好?”
“哼!這100具鎧甲要是鬧出了亂子,我看你有幾顆腦袋夠砍!”
曹奉恩冷哼了一聲,跟著丁文進入了縣衙。
縣衙倉庫在縣衙的西北角,此時早已被金吾衛(wèi)的重兵保衛(wèi)。
丁文來到庫房門前,示意魏敞解開自己手上的鎖鏈。
他留意到上面的門鎖和庫房門全都完好無損。
進入庫房,丁文看到原本存放100套鎧甲的架子上現(xiàn)在比臉都干凈。他快步來到庫房里間,從腰間掏出鑰匙,打開了三口大箱子。
里面是黃燦燦的金子以及大量的銅錢。丁文簡單點了一下,發(fā)現(xiàn)數(shù)量并沒有少。
丁文隨手拎起一條板凳,來到倉庫后面的窗戶旁,站在板凳上,用手輕輕摸了摸窗臺。
手指上沾了灰塵,但窗臺上卻沒有發(fā)現(xiàn)腳印或者手印。三個窗戶也全都是從里面鎖上的,并且完好無損,就連窗戶紙都沒有破。
“昨天是初六,是劉三兒值晚班。他人呢?”
魏敞看向曹奉恩。
曹奉恩對自己的親兵努了努嘴。
親兵跑到倉庫外面,不多時,兩個金吾衛(wèi)官兵攙扶著劉三兒的雙臂,將他拖了進來。
劉三兒一看到丁文,馬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丁文看到他下半身渾身是血,已經(jīng)被打得遍體鱗傷。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劉三兒,昨晚是你當值。你把鎧甲丟失的事情,從頭到尾再給我細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