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劍光轉瞬即至,在天邊帶起一道耀眼的流光。
林一撇了撇嘴,語氣有些酸:“這幫劍修,整日里凈弄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p> 誒?李長樂明明從林一口中聽出了濃濃的羨慕。
那劍修行至這片劍冢停下身形,腳下的長劍響起一陣悅耳的劍鳴。
他掃了眼站在遠處的李長樂與林一,輕咦一聲,他倒是未曾想到竟有人已捷足先登,隨后他便看到了散落在一片碎石地里的三具尸體。
中年劍修自長劍上盤坐下來,饒有趣味地看著林一與李長樂:“這三人是你們殺的?”
林一并不遮掩,點頭應下。只因這處顯然沒有其他人,其實應承與否認,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中年劍修摸了摸下巴,沉吟道:“看來你們倆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p> 林一面色一沉,暗道:“這劍修好強的洞察力?!蓖瑫r左手后張,護住李長樂,右手在袖中已經掐好道訣。
這劍修的境界林一自他剛剛御劍而來所散發(fā)的氣機便已經推斷出來,應該也是第十境。
雖然林一與之同境,卻沒有絲毫把握在與之斗法的途中同時護住李長樂周全。
只因自古以來,劍修殺力之盛,有目共睹,同等修士中,同階無敵,甚至可以與高出自己一境的修士掰掰手腕。
那劍修擺擺手:“別那么緊張,天下寶物,有緣者得之,我還沒有淪落到與兩位小輩爭搶寶物的境地。”
林一卻沒有因為中年劍修的這句話而放松一絲心神。
中年劍修抬手在空中劃過,感受著天地間充沛的劍意與劍氣,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只是,我不去爭搶,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敝心陝π拗匦抡酒鹕韥?,笑道:“是吧?大和尚。”
“阿彌陀佛?!?p> 遠處忽然唱起一聲佛號。
李長樂看到一個肥頭大耳的和尚,原本距離很遠,只是呼吸間便到了劍冢跟前。
縮地成寸?林一眼角顫了顫。
“陸吾居士不要妄言,貧僧取與我西方有緣之物?!焙蜕须p手合十,然后轉頭看向林一與李長樂,笑道:“兩位施主,我見你們與我佛有緣,不如自此歸我佛門,共登極樂?!?p> 陸吾嗤笑一聲:“你們佛門一向都是這么不要臉,看到誰都想往你佛門里渡,碰到什么寶物就說與你佛門有緣,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換個說法。”
大和尚雙手合十,搖頭輕笑:“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兩位居士不要見怪?!?p> 陸吾御劍升高幾分,笑道:“書呆子和老道士也應該到了?!?p> 話音未落,遠處果然傳來一聲:“無量天尊?!?p> 一位素面白發(fā)老道正攜著一位中年讀書人同時御風而來。
李長樂站在林一身后,咽了咽唾沫,今晚所遇之事,打破了他對于這個世界的所有認知,因為他一直覺得屠夫給他講述的仙人飛天遁地,劍客飄逸風流就僅僅是個故事。
但是此時,他感受著一股在自己身體里面看似胡亂游走,卻又秩序井然的氣息,終究是沒有說出什么話來,只是更靠近了林一一點。
“和尚,陸吾,你們?yōu)殡y兩個小輩作甚。”讀書人笑道:“難不成這兩個小輩還能打破此地千萬年來的氣機牽引,取走什么東西不成?”
林一面色不變,仍舊是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中卻著實松了一口氣,自己身上的遮掩未被看破就好。
除了這劍仙陸吾,后面出現的和尚,書生,道士,沒有一個人的境界是他能勘破的。
同時,他在心中好好感謝了一頓那個總是不著調的師傅,總算是著調了一會,有關于自身修為氣機的隱藏,并未露出破綻。
隨后讀書人轉頭看向老道:“為何比你推衍的早了四年?”
老道笑了笑,掐指推算一番,卻是很快皺起了眉頭,抬眼看了看李長樂與林一,隨后一甩拂塵:“這就要問問此地的另外兩人了。”
和尚咦了一聲道:“莫非此前洞天開門的盛大氣象是這兩個小輩搞出來的?”
“這可還真說不準,最起碼憑借我的道術,我未曾在這二人身上推演出任何消息。”
老道士端著拂塵看著林一道:“一個人是被人以大手段屏蔽了天機?!?p> 然后老道又看向了李長樂:“另外一人,像是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在這天地間,所有因緣際會,雜亂無章又繁榮多變,不似生人?!?p> “我此前還真就沒有碰到過如此命理之人?!崩系朗繐u了搖頭。
李長樂根本聽不明白這些人在說些什么,下意識看了一眼林一,后者心有所感,轉過頭來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陸吾驚道:“就連老道你也無法推衍?”
老道點頭道:“很難,我剛剛有試過強行推衍下去,卻在這少年身上看到了一抹雷光,憑我的眼力不會看錯,那是天罰的紫霄神雷?!?p> “若非我收手果斷,現在或許已經被天機反噬?!?p> “管那么多作甚,實在不行,由我出手,宰了就是。”
說著竟是陡然間手掐劍訣,其腳下長劍劍意吞吐,瞬間行至林一面前。
此時林一再也顧不得藏匿氣息,渾身道意翻滾,低喝一聲,雙手瞬間掐訣,一道無形屏障死死抵住了不斷向前的長劍。
這幫子劍修,一個個都是瘋子。
林一心中怒罵一聲,手掌一翻,只見一方銅制印章顯現。林一手指一點,印章與長劍劍尖撞在一起,發(fā)出一陣清脆聲響。
見那劍修沒有絲毫留手的意思,林一深吸一口氣,青蓮道訣起大周天運轉,其身周泛起了層層青色的漣漪。
忽然,老道士輕咦一聲,拂塵一卷,震退了膠著的長劍與印章。
陸吾一臉疑惑:“老道士,你作甚?”
老道說道:“陸道友,剛剛我從這青年道者身上探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你倆先就此作罷,稍后我再找他印證此事。”
陸吾收起長劍,打了個哈哈:“那你們仨與我?guī)熜质昵昂嫌嫷氖虑?,今天是做還是不做?”
老道抬手又是一番推算,須臾笑道:“時間上雖然提前了四年,但是此間劍氣似乎并無多少暴亂,像是自行梳理過一場,所以對于最終結果,并沒有什么影響?!?p> “陸吾居士,你師兄呢?咱們此前可是約定好了,提前五年便要在這橫斷山脈周圍做好布置,怎么就你師兄未到?”和尚忽然插了一嘴。
陸吾撇了撇嘴道:“五年前便去南海找那個傻子問劍去了,至今未歸?!?p> 林一在聽到南海和傻子兩詞,心弦不免震動了幾分,好在那四人關注點并不在他們這兩位小輩身上,并未注意到他的異樣。
“是師傅常念叨在口中的二師叔么?日后倒要找個機會去看看?!?p> 讀書人笑了笑:“你師兄白行簡與南海那傻子劍修近百年來論劍沒有十場也有五場了,就一直沒有討到便宜?”
陸吾攤了攤手道:“沒辦法,那人似乎一直都沒有顯露出他真正的修為,每次師兄與之論劍結束回來后便會閉關,有所突破后便又會起身前去南海,只是南海那傻子劍修,總能以比我?guī)熜指叱鲆痪€的方式勝出?!?p> “時間久了,師兄甚至將其看做了亦師亦友的存在,近年來,走動愈發(fā)頻繁了?!?p> “料想白行簡居士并不知道洞天會提前開門,所以錯過了?!焙蜕忻嗣约旱墓忸^:“不過,料想他也快扣到第十二境的門檻了?!?p> “閑聊等事情辦完了再說。”讀書人插了一嘴,然后朝著李長樂與林一看過去:“重開古蜀洞天一事太過重要也太過危險,這兩人如何處置?!?p> 老道笑道:“等下開天,我只是一個引子,便分出來一些精力護住他倆就好?!?p> 讀書人與和尚盡皆點頭,再沒有異議。
李長樂只見那四人身形急轉,分于劍冢四周,老道士出現在他們身邊,溫和一笑:“等下動靜會稍微大一點,你們不要離開我身周三丈?!?p> 說完也不待李長樂與林一有所反應,老道口中唱著‘無量天尊’,隨手將拂塵拋起,雙手引動道訣,拂塵自動飛出,在劍冢上空某一節(jié)點輕輕一點。
李長樂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震動。
天地間陡然風云變色。
一抹劍光在空中出現,似做牽引,整個劍冢之中忽然響起急促且嘹亮的劍鳴。
老道士穩(wěn)如磐石,大袖飄搖,在身前畫著李長樂看不明白的動作,一股股無形的氣機從其身上泄出,撕扯著李長樂與林一的衣袍與發(fā)絲,卻很貼心地沒有造成絲毫傷害。
也是此時,林一才明白了老道士的真正修為,這素面老道,儼然已經是一位十二境的大修士。
老道士畫完最后一套動作,并起劍指,渾身衣袍蕩起,一道威嚴宏大的清光自其指尖射出。
與此同時,其余三方,盡是出現了三道清光,與老道的清光匯合,狠狠撞在此刻已經風云具碎的天幕上。
老道士須發(fā)張開,口中大喝一聲:“開天!”
李長樂忽然從老道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風流,一股獨屬于修士的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