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伴隨著一聲略帶撒嬌意味的呼號，劉盈走入殿內(nèi)，只稍一抬頭，面色便有些僵硬起來。
“呃······”
就見殿內(nèi)，老娘呂雉面帶微笑的坐在上首，在呂雉身側(cè)，則坐著一對衣衫稍顯樸素，眉宇間盡是溫良恭順的母子。
見劉盈走入殿內(nèi)，那婦人趕忙起身，對劉盈微一福身。
“見過太子殿下?！?p> 看清婦人的面目，劉盈也不由稍整面容，略有些尷尬的上前，稍一拱手。
“薄夫人?！?p> 見禮過罷，不待劉盈再開口，婦人身側(cè)的少年便走上前，一板一眼的整理好衣冠，將上半身彎下幾乎九十度，對劉盈沉沉一拜。
“臣弟恒，參見太子長兄！”
看著年僅六歲的庶弟劉恒，以那依舊滿帶著稚嫩的音色，宛如小老頭般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劉盈不由莞爾一笑，蹲下身，將小劉恒一把抱了起來。
“嘿！喲。”
“許久不見，阿恒怎還如此瘦弱？”
毫不費力的將劉恒抱起，劉盈便面帶笑容的走上前，來到呂雉面前。
此番兄友弟恭的祥和景象，自是讓呂雉面上笑容更深了些，語氣中也稍帶上了調(diào)侃。
“是了。”
“老四都到封王的年紀了，可還是瘦弱了些。”
說著，呂雉便側(cè)過頭，滿帶和善望向身側(cè)的婦人。
“久養(yǎng)于薄姬膝下，老四倒盡得溫潤和善之風(fēng)，就是稍缺了些雄武陽剛之氣？”
明明是一句調(diào)侃性質(zhì)的玩笑話，不想那婦人聞言，卻是大驚失色的站起身，趕忙在呂雉面前跪倒下來。
“妾教子無方，懇請皇后降罪！”
見此突變，正被劉盈抱在懷中，略顯不自在的劉恒也不由面色一滯，迷茫的看了眼劉盈。
旋即稍有些失禮的從劉盈懷中掙扎下來，劉恒便邁著小短腿上前，也學(xué)著母親的模樣跪倒在地。
“母后，是兒臣自己不爭氣，母后若要怪罪，降罪于恒兒便是……”
嘴上說著，小劉恒不忘面帶嚴肅的一叩首，匍匐在地，竟久久不愿起身。
見片刻之間，母子二人就因為自己一句無心之語，而雙雙跪倒在自己面前，呂雉的面色，頓時也有些尷尬起來。
見此，劉盈稍一思慮，便略顯刻意的輕笑一聲，走上前，將劉恒從地上拉起來，來到呂雉身側(cè)坐了下來。
“薄夫人，當是誤解母后了?！?p> 重新將小劉恒抱起來，放在腿上坐下，劉盈便笑意盈盈的側(cè)過頭，與呂雉稍一對視。
待呂雉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劉盈才又望向依舊跪地躬身，面帶驚懼的薄夫人。
“今日早朝，父皇擬議：待代相陳豨亂平，便敕封阿恒王代地?！?p> “若不出差錯，待明歲夏、秋，阿恒便當就國晉陽，以為吾漢家之代王！
說著，劉盈便輕笑著低下頭，看向懷里的劉恒。
“阿恒可愿為王代地，替父皇坐鎮(zhèn)邊關(guān)，以御外敵？”
聞言，劉恒面帶憂慮的看了看母親，這才蠕蠕點點頭。
“太子長兄怎么說，臣弟就怎么做……”
聽聞劉恒乖巧的回答，劉盈又是一聲輕笑，友愛的摸了摸劉恒的小腦袋，同時側(cè)過頭，對老娘呂雉稍一點頭。
回過味來，呂雉也不由輕笑著起身，將面前的薄夫人親手扶起，拉到身旁坐了下來。
“來，坐?！?p> 待薄夫人面帶遲疑的坐下，卻依舊只敢半邊屁股挨著軟榻邊沿，呂雉面色不由更溫和了些。
“如今關(guān)東之地，異姓諸侯為王之事，必不能長久?！?p> “待來日，關(guān)東當為宗親諸侯鎮(zhèn)守，如此，才可得安。”
說著，呂雉的語調(diào)之中，便稍帶上了惆悵。
“現(xiàn)如今，齊國有阿肥坐鎮(zhèn)，楚國有陛下幼弟為王，都不用太擔(dān)憂?！?p> “北墻左近，燕國有盧綰，也當無大礙。”
“但代、趙兩國，不單單關(guān)乎北墻之安穩(wěn)，更事關(guān)江山、社稷之安穩(wěn)！”
說到這里，呂雉稍斂面色，輕輕拉過薄夫人的雙手，目光中，稍帶上了些許懇求。
“薄姬應(yīng)該知曉，太子的兄弟昆季，老大劉肥王齊地，無以鎮(zhèn)守北墻?！?p> “至于趙王……”
話說一半，呂雉便略有些不自在的將話頭一斷。
“老大、老三指望不上，老五老六又都年幼?！?p> “唯老四年歲稍長，可為王代地，身太子手足而坐鎮(zhèn)北墻。”
語調(diào)溫和的道出‘以劉恒為代王’的內(nèi)因外由，呂雉又輕輕拍了拍薄夫人的手，目光中，也隱隱帶上了些意味深長。
“今老三身以為趙王，戚姬更屢有窺伺神圣之心！”
“日后，太子能指望的手足昆季，可就剩下老四一人啦······”
聽著呂雉語帶深意的話語，薄夫人情緒稍平靜了些。
幾乎不帶絲毫猶豫，便眉宇和善的點點頭。
“恒兒身以為劉氏子，自當為王邊地，以戍邊墻。”
“及王何地，自聽憑皇后、陛下做主······”
聽聞此言，呂雉終是恢復(fù)先前那副滿帶溫笑的面容，將薄夫人的手緊緊握住，不住的拍打起來。
見此，劉盈也不忘適時顛了顛懷中的幼弟劉恒，語帶鼓舞道：“日后，阿恒便當為代王，若有北蠻來攻，可萬要替父皇擊退來敵！？”
聞言，劉恒只目光呆然的看了看母親，然后蠕蠕的點點頭。
“臣弟王代地，必當為國戍邊，擊退來犯之敵！”
少年滿是稚氣的承諾，頓時惹得呂雉、劉盈紛紛輕笑起來，殿內(nèi)略有些尷尬的氛圍，也終是稍歸于正常。
如此片刻，就見薄夫人面帶憂慮的側(cè)過身，望向呂雉的目光中，竟隱隱帶上了些許自咎。
“皇后仁善，許恒兒養(yǎng)于妾膝下，然妾有負皇后信重，竟使恒兒只知溫良恭順，而不知雄武陽剛······”
說著，薄夫人不由看了劉盈一眼，又面帶愧疚的回過頭。
“太子方才言：恒兒封王就國，當是明歲夏、秋，距今尚有一載。”
“莫如，便將恒兒養(yǎng)于皇后膝下，習(xí)學(xué)為王諸侯之余，也好稍盡孝道于皇后？”
言罷，薄夫人便忐忑不安的低下頭，偷偷打量起呂雉的面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