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破廟
一陣饑餓感傳來,溪云悠悠醒來。溪云頭腦昏沉,渾身發(fā)燙,然而饑腸轆轆,他想起來去弄些吃的回來,努力了幾次,一陣陣劇痛從背上和腿上傳來,疼得他齜牙咧嘴,恍惚之間溪云竟再一次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是第二天早晨,期間他一直高燒未退,這讓他頭腦昏沉的厲害,就連抬起眼皮這件小事來說,他似乎都難以做到,多余的努力到最后都只好放棄了。
溪云靜靜地躺了半天,想著自己現(xiàn)在究竟是已經(jīng)死了還是還活著?為什么自己會躺在這里?假如此刻已死,可為什么自己死后沒去冥域?這,又是什么地方呢?死了之后,為什么自己的疼痛和饑餓感還那么親切?如果還活著,自己掉進(jìn)的是陰池,那個號稱“鴻毛不浮,人肉靈魂”鬼蜮之地,且令冥域一眾恐懼至極的陰池,難道會對自己的靈魂網(wǎng)開一面?即使讓人恐怖至極的陰池放過自己一馬,那自己應(yīng)該還在陰池里啊,那為什么又會躺在這里呢?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臨死之前的幻覺?溪云不停地甩著沉重的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想個所以然來。
不知過了多久,溪云的體溫才逐漸降了下來,這時溪云終于有了點力氣。此刻,外面光線很強(qiáng),刺痛了溪云的雙眼。他只好迷著雙眼打量著這個世界,發(fā)現(xiàn)自己竟躺在一戶人家中??粗策叺拿坊?、墻上掛著的折扇和寶劍,這讓溪云恍若隔世。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一下瞪大雙眼:這難道是處在稻城外、斷崖山時自己無意間救李寵兄妹跌落山崖后被李寵救回李府的那個時候?之前的種種,難道只是一場夢?還是自己已經(jīng)被李寵從冥界救回來了?不管什么,溪云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只見他口中不停地念道‘不能死!不能死!李小姐沒死!師妹!師妹’的話,一邊再也顧不得渾身的疼痛,齜牙咧嘴地從床上翻下來,扒著東西,踉蹌著望外跑去!
然而,等溪云跑到門口,卻看到一個和尚在院中拿著一把破掃把在掃地。那和尚看見扒著門框愣在原地的溪云,便停下手中的動作,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施主,你終于醒了!”
見溪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和尚笑了笑繼續(xù)掃地,隨后說道:“那日受了重傷,躺在廟門外,是貧僧救了施主?!?p> “破廟?這里怎么會是廟宇呢,明明是……”溪云轉(zhuǎn)過頭一看,直接將后面的‘李府嘛’三個字給直接咽了回去。目光所及之處的房屋早已破舊不堪:房間陰暗潮濕,屋頂簡陋,處處透著光亮,坑坑洼洼的泥土墻上還殘留著大片的水漬。房梁上的油漆斑駁脫落,布滿了蜘蛛網(wǎng)。自己睡的也不是什么床,而是鋪滿枯草的地板。蓋的也不是什么正常的被褥,那被褥不光縫縫補(bǔ)補(bǔ)有幾個大布丁,還油膩漆黑,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正廳有一張供臺,上有一個香爐,也早已荒廢。供臺后面有一尊佛像,供奉的像是地藏王爺像。此間早已沒了煙火氣息,佛像上落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廟宇?它像是一個衣不蔽體的老者,簡陋至極。
這…這果然是一處破廟!溪云以一副極其吃驚的表情,看了看看了看破廟和依然還在不停地掃地的和尚,腦子直接短路,這是怎么回事?
此時,那和尚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掃把放在一邊,也不理會溪云那震驚疑惑的神情,直接跨入大廳。只見那和尚從懷中掏出三根香點燃,一邊上香一邊說道:“此間事了,施主可以走了!”
溪云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譬如:大師貴姓?我在哪里?我是死是活?在此躺了多久?如此等等。
和尚卻搖頭不語,一個問題也未回答他。可就在溪云低頭思忖著想換個問題問他時,抬頭間,溪云當(dāng)下又愣在原地。這哪里還有什么和尚啊!就這短暫的低頭和抬頭的一瞬間,這和尚直接憑空消失,不見了蹤影!這和尚去哪兒了?
溪云大驚,急忙找遍這間破廟,再也沒看到那和尚的身影,不停地喊著“大師,大師,你去哪兒了?何以解惑?”見沒有人回應(yīng),溪云非常沮喪。再看到供臺上的厚厚灰塵時,溪云伸出手去擦拭。
半晌后,從破廟上空傳來一聲嘆息:“人如無德才,佛祖繞開來;佛若無德才,供臺鋪塵埃。醫(yī)魂渡魄地獄難空,要去舊迎新。那供臺,不擦也罷!我已摒除了你的氣息,天上地下的神一時不會找到你的。歷盡世間苦難,便是殺死惡靈之時!去吧,孩子,我相信你!”
溪云聽到那和尚的聲音又回蕩在這大廳之上,興奮地又連喊了幾聲,可終究沒了回應(yīng)。但他那一句‘我相信你’,讓溪云想起了去安西時臨行前李芫對他說的話,那個處處為他擔(dān)心,還為自己擋下梅鋪川那致命一掌的傻丫頭,原本還活蹦亂跳的,現(xiàn)在竟陰陽相隔;那個他答應(yīng)他這次回來后便娶她的李芫,然而有情兩步遠(yuǎn),如今卻天人永隔。當(dāng)“死生契闊,與之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變得遙不可及,當(dāng)“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交相映”變成“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當(dāng)“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變成“小軒窗,正梳妝”時,如何不讓人心痛呢?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韶華流逝,物是人非,單憑一壺酒,何以慰平生?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獨上西樓愁更愁。昔人已矣,逝水難回,溪云的淚水不覺之間從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