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郎!”藍鳳凰已顧不上任盈盈,奔至徐隱身旁。
任我行已死,任盈盈的價值已經(jīng)不大了。
而且面對教主忽然間的死亡,許多魔教中人一時間有些茫然加無所適從。
而拜火教眾人,此時只余寥寥數(shù)名寶樹王還活著,且人人帶傷掛彩,損失慘重。
面對任我行的死亡,他們忽然大覺惶恐,仿佛一瞬間在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土地上失去所有的依靠般,先是空虛再是恐懼。
可以說,敵軍軍心已亂,徐隱他們要撤離已是不難,甚至任我行一死,這場正邪大戰(zhàn)也算提前分出了勝負。
魔教要選出新的教主,要整合內(nèi)部逐漸分裂的派系,都不知會消耗多久時間,至少二十年內(nèi)別想再大舉進攻正道。
不過此時……
岳不群忽然以內(nèi)力高聲說話,“各位神教的兄弟莫要慌張!岳某雖非神教中人,然而亦與任教主相交莫逆,便是粉身碎骨,也必不令所謂正道追殺各位!”
魔教眾人紛紛看向岳不群,七長老當中已有人和他沆瀣一氣,此時醒過神來,說道:“岳先生可以幫我們解除三尸腦神丹的毒!大家勿慌,可以相信岳先生!”
岳不群的手下則以波斯話對拜火教眾人說道:“你們都知道我們莫呵部族,也了解月先生威名。以后無論要在中原求存,還是在西域傳教,可托庇于我們莫呵部族!”
剩下的寶樹王對視一眼,雖然驚懼于任我行之死,但考慮到族群的生死存續(xù),立即站到了岳不群身后。
魔教幾位長老聽說三尸腦神丹的毒,岳不群有辦法解決后,亦跟著站到了其身后,魔教眾人仿佛再次找回主心骨,跟著一并響應。
岳不群志得意滿的高聲大笑,任盈盈趴在地上,有些呆滯的看著岳不群,瞬間明白了一些事情。
“岳不群,原來你……”
“來人啊,好好保護任大小姐,我們神教的圣姑,永遠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立馬兩名長老上前,將任盈盈帶了回去,可手法卻是粗暴無比,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想想他們被下的三尸腦神丹,就是任盈盈提供的,這些長老如何不恨。
不過她現(xiàn)在自己都被人下了藥,倒與大家是一般無二了,說來諷刺。
徐隱默然看著眼前一切的發(fā)生,連他都不得不佩服岳不群此人的心機手段,竟然這么快就將任我行的遺產(chǎn)順利接手。
岳不群心滿意足的看著這一切,最后才將視線放在了徐隱身上。
“姓徐的,你雖未被岳某死劍直接命中,可這劍氣的滋味也并不好受吧?!?p> 徐隱扶著藍鳳凰的肩膀,一手空吸,將地上的重劍吸回手中。
“岳先生可真是好手段,徐某佩服!”
岳不群那道劍氣炸在徐隱背上,劍氣中蘊藏的死氣亦隨之入體。
不過讓他詫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那股死氣雖然在破壞他的經(jīng)脈,不過卻觸動了體內(nèi)那柄青銅殘劍!
殘劍嗡鳴,斷口處隱見浮光,似要隨之修復!
不過似乎察覺到這股死氣非是宿體本身所有,竟主動將其排斥而出。
然而浮光卻未消失,似在提醒徐隱,可以自身劍意為養(yǎng)料,便能將其修復。
這令徐影大為吃驚,心有所感。
不過劍意這種東西,非是想領悟就能領悟的,他至今未能找到修出劍意的前置條件。
但青銅殘劍似能幫助自己排出體內(nèi)死氣,連忙暗中運轉真氣,帶動死氣匯入。
這些死氣含量不多,很快就被消解完畢,他亦長出一口氣,對接下來的戰(zhàn)斗又增幾分信心。
岳不群當然不可能看出這內(nèi)中變化,他此時志得意滿,只視徐隱如案上魚肉,可隨時處置。
他本就對徐隱恨之入骨,自不會讓他生離此地。
“徐隱,戰(zhàn)局尚未結束,岳某給你公平?jīng)Q斗的機會,你這天下第一可還有膽量接受?”
徐隱看著岳不群充滿戲謔的笑容,推開一臉關切的藍鳳凰,雙手握住重劍。
“要戰(zhàn)便戰(zhàn),何來廢話!”
岳不群放聲大笑,將手中長劍扔去。
“殺了你,岳某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當然,為了紀念這個時刻,岳某會將這三年來積蓄的恨意,一次性釋放給你,讓你好好體會一下,岳某臥薪嘗膽之苦、之恨!”
說著,將腰中一直都未使用過的破劍緩緩拔出,只見那柄劍上滿是銹跡,脫離鞘中之時,鐵銹受到剮蹭,連連掉落在地。
而劍刃絲毫不見鋒利,盡是斷斷續(xù)續(xù)的缺口,讓人懷疑連皮肉都無法割破。
但是這把破劍,看似其貌不揚,內(nèi)中卻似藏有一股奪人心魄的戾氣,極深!極厚!
岳不群握著手中之劍放到眼前,神思悠遠的說道:“這劍曾被打斷過,我又找人將它并上了。
他是我離開中土,逃奔西域時身上所配的最后一柄劍,跟隨我殺了無數(shù)人,那些人想要拍你徐隱的馬屁,千里追殺于我。
也得虧他們,岳某才能領悟這無上劍意!
三年來,我每日都會以死劍劍意對其進行溫養(yǎng),從未令其出鞘。
因此劍上早已蘊藏了我積蓄三年的死之意志,也是岳某所受的一切苦痛仇恨!
今天,我要將它還給你,且看你是否能接得住!”
話畢,劍上如有黑氣繚繞,仿佛化作活著的兇物,擇人而噬!
徐隱神色凝重,那柄破劍之上的死氣極重,自己全盛時期,或可仗著絕對實力遠勝岳不群,無所畏懼。
然而現(xiàn)在,他透支嚴重,只殘存四成真氣于體內(nèi),再要進行搏戰(zhàn),那就是真的性命相搏了。
不由得,他回想起了前世,被養(yǎng)蠱一般在黑石殺手訓練營中,每日所受的一切。
在那里,要想活下去,就要比所有人更殘暴、更狠辣、更狡猾、更冷酷!
除了這些,還有一點更加重要,那就是更堅強!
因為在每日有限的食物爭搶當中,不可能完全不受傷,總有那些餓狠了的,會不顧一切的玩命,即便在殺死他們之前,自己多少也會受到創(chuàng)傷。
創(chuàng)傷連日積累,往往就會讓人虛弱,這時要想生存,就得有極強的執(zhí)念極強的意志,才能慢慢熬過去。
徐隱從那殘酷的地獄中熬出來了,這份意志哪怕經(jīng)歷兩世,亦未曾有半分消磨。
四成真氣又怎樣?肌肉血管崩裂又如何?
只要一息尚存,與你換命又有何懼?!
岳不群的恨意,徐隱的戾氣,隔著十步距離相互沖抵交匯,幾令空氣都變得冰冷起來!
雙方四目相交,氣機一動,銹劍刺破空氣,重劍卷起腥風,剎那之間,撞到一塊!
重劍竟彎曲崩斷!
重劍所用材質為百煉花紋鋼!且劍身十分厚重!
竟會被一柄仿佛輕輕一觸就會碎裂的銹劍給刺得斷為兩半,簡直教人不可思議!
岳不群似乎就是想用這柄積蓄了三年恨意的銹劍,將徐隱的重劍完全毀去,就像在毀去他引以為傲的信念與支撐!
可支撐徐隱的,從來不是信念,而是內(nèi)心求存的極強執(zhí)念!
在重劍崩斷得只剩一尺之時,徐隱丹田之內(nèi)四成真氣盡數(shù)汲取而出,納入劍上!
殘劍之上似有光華閃過,斬得岳不群的銹劍折斷一半!
雙方殘劍近距離接連互斬,層層死氣沖入徐隱體內(nèi),不斷沖擊著他的生命極限。
即便感覺自己的身體隨時都要崩潰,即便牙齒被咬斷,口中鮮血淋漓,即便血管爆裂,全身浴血。
徐隱那極強的求存意志亦無半點松懈,幾乎處于生死邊緣的他,心中忽然閃過一瞬不清不楚的明悟。
精氣神仿佛在這一剎那凝聚為一,融入手中殘劍,然后便看到手中殘劍如同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變得玄之又玄,就這么普普通通的插向岳不群,將他斬來的銹劍扎得粉碎。
而后在岳不群驚愕的面容中,插進了他的胸膛,震碎了他的胸骨,粉碎了他的心肺!
岳不群站在天下第一的入口處,站在掌握正邪兩道權柄巔峰的王座之前……然后重重跌入深淵!
徐隱獲勝之后,回頭看了眼藍鳳凰。
此時他體內(nèi)青銅殘劍長出短短的一截,然后散發(fā)一道七彩祥瑞之光,將其全身包裹。
藍鳳凰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下意識覺得心下一陣慌亂,奔跑而來,剛剛握住徐隱的手,就聽見他溫柔的說了一句,“藍兒,抱歉……”
光華一閃,徐隱渺無蹤跡,仿佛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如夢似幻!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發(fā)生,靜默良久。
直到終于有人注意到了岳不群的尸體,魔教一名長老神色慌亂的上前搖晃他的尸體,“岳先生?岳先生?你醒醒!你怎么能死!未將三尸腦神丹解藥配方拿出來,你怎可以死!”
當然,死人是永遠不可能叫醒來的。
慌亂的魔教眾長老終于注意到了任盈盈,有人上前強逼道:“任大小姐,快把解藥交出來!莫要讓大家折磨于你!”
任盈盈凄然一笑,她目睹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心志早已崩塌,所愛之人所恨之人統(tǒng)統(tǒng)都已消失,那自己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于是咬斷舌頭,忍著劇痛,含住斷舌混著血液咽入喉嚨,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情況下,嗆住氣管窒息而亡!
爭吵的魔教長老看到任盈盈死了,靜默片刻后,有人狂性大發(fā),見人就殺,有人精神失常,抱頭蹲坐原地,有人又哭又笑,絕望無比。
魔教教眾再次失去首領,也沒有人生起為教主和眾多首領報仇的欲望,漸漸的,他們各自翻山越嶺散去,只怕從此以后,江湖上都不再會有日月神教。
而拜火教眾人,更是惶然無措,在幾個寶樹王指揮下,還算有基本的組織力,但此時哪里還有戰(zhàn)斗下去的欲望,亦是紛紛奪路而逃。
這下子,后方兩百余正道武林高手一路追擊,留下記號。
等到天明時分,大隊援軍一至,封不平將指揮權交給丐幫幫主解風,由解風帶領眾人一路追殺。
直到徹底將這支拜火教殘眾完全處決在關中之地,不留一個活口,也算為屈死的百姓復仇。
而封不平則停在徐隱消失的地方,看著跪在地上發(fā)呆的藍鳳凰,聽著其他人講述昨晚發(fā)生的一切,漸漸的淚流滿面,瞬間蒼老十歲。
……
一年以后,當年所發(fā)生的一切,已成江湖上常常談起的奇聞。
五岳盟主徐隱,力戰(zhàn)魔教高手,以一己之力,幾乎敗盡西域魔教強手,又力斬任我行、向問天,最后與岳不群同歸于盡。
只是尸體最終去了何處,眾說紛紜,尤其是有關他消失前的那道七彩華光,更讓人捉摸不透。
而從華山派傳來的說法,那是徐隱劍道入神,自行斬破虛空而去,并非與岳不群同歸于盡。
這一說法,有人信,亦有人不信,畢竟破碎虛空之說,就連傳說話本上都極少有見。
不過那種離去方式,又有不少人親眼目睹,許多還是江湖上有頭有臉之士,因此也讓許多人真的相信這種說法。
不論最終他去了何處,自那一戰(zhàn)后,江湖之上格局大變!
少林方證與沖虛道長歿于此役,兩派實力自是大減,尤其是武當派,隨著沖虛道長的逝去,太極劍法算是徹底失傳。
不過兩派底蘊深厚,依然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而五岳劍派實力損失亦是不淺,新任盟主封不平當日雖然須發(fā)盡成銀絲,蒼老十歲,不過自此之后卻是劍法大進,一心一意教導弟子。
使得這一年以來,華山派弟子一輩才俊盡出,如梁發(fā)、林平之、高根明等人,都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好手,武林當中頗有俠名。
再加上與五毒教、福威鏢局的關系,亦漸漸變得財雄勢大,想必不出十年,定能成為武林中的第三極。
而昔日與正道為敵的魔教,已成云煙,各地分舵就地化為地方幫派,不再為正道之敵。
……
峽谷當中開滿野花,那場正邪大戰(zhàn)的最終戰(zhàn)場已被打掃干凈,但還有些許殘留的腐朽兵器,昭示著那一戰(zhàn)的兇險。
數(shù)名苗疆女子簇擁著一位裝束雍容的女子,站在徐隱消失的地方進行祭拜。
那裝束雍容的女子,自然就是藍鳳凰,她并不相信徐隱已死,因此打算今后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一趟,等待七天。
今日已是第三天。
東方不敗穿著一身素裝,遠遠的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對著那處位置遙敬一壺酒。
如果要說天下第一,如今的東方不敗依然有這個資格,不過他已正式退隱,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封不平就站在他的身邊,默默的看著遠處那些苗疆女子。
“你不敬一壺嗎?畢竟是你唯一的弟子?!睎|方不敗問道。
“他是我的弟子,亦是我的兒子,他才智卓絕,他劍法出神,所以他沒有死,也不會死。只是破碎虛空后,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封不平的聲音漸漸變得空幽而縹緲,視線跟著上升,蔓延至了那無盡虛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