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說,離此處一刻鐘車程外的胡同里住著一名專治跌打損傷的大夫,靈得很。
寧舒與青姑坐上了馬車,一路上,兩人沉默不語。
寧舒看了眼她的難看臉色,得意道:“下次如果你想殺一個人,最好把你的心思對他的尸體說。別著急,以后你有的是機會?!?p> 青姑冷冷瞥他一眼,淡淡道:“多謝指教。”
寧舒笑笑,撩開車簾,問車夫:“你知道京里住著位叫海瑞的官員嗎?”
車夫搖了搖頭,“不曉得,這肯定不是位大官,要不然我準知道他家在那條胡同?!?p> 寧舒微微頷首,心想也是,海瑞雖然在后世家喻戶曉,但現在他還沒干出那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別人不知道也正常。
不過他現在身上有銀子,腿上的傷也馬上就能得到醫(yī)治,找人一事也不用急于一時。但他得意過了頭,立刻來了現世報。
寧舒放眼一瞧,只見前方的人家底下,癱著幾名要飯的,正齊刷刷地盯著駛來的馬車,其中有兩人他之前見過。
他心中一凜,暗道不好,趕忙叫停了馬車,說,“我去解個手?!?p> 說完,他下了馬車,蹣跚著往后行去。
過了一會兒功夫,見馬車不動,那幾名乞丐急了,起身走了過來。
幾人兇相畢露,上前制住了車夫。
車夫驚恐喊道:“你們干什么!”
一人從褲子里摸出一把銹鐵片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厲聲問道:“說!剛才從車山下來那小子去哪兒了!”
“他說去解手了!”
接著,幾人上下齊手,從車夫身上搜出了幾個銅子兒后又扯開了轎簾。
青姑見狀,登時警惕道:“你們干嘛!”
那乞丐擰巴著自己干瘦的臉頰,兇神惡煞地喝道:“把錢交出來!”
青姑心思急轉,立刻明白過來。
寧舒保準是看見情勢不對,已經跑了。
她暗罵一句該死,立刻鎮(zhèn)定下來,冷聲道:“錢?我只是個丫鬟,哪里有錢?錢全在我家公子身上。”
“那小犢子早跑沒影了!”
為首的沒好氣地說道。
青姑道:“我知道他去哪兒了,我?guī)銈內フ??!?p> “你們是一伙的,戲里說過,這叫調虎離山?!睘槭椎倪隹谕倌?,威脅道:“你這小妮子若要洗吧干凈了,倒也算得上標致。將你賣去青樓,也能賺幾兩酒錢,下來!”
青姑稍顯怒容,“什么一伙的!他帶著所有錢自己溜走去投靠親戚了,卻把我一個人拋在這里。要是沒有我照料,他早就死在路上了。你們若是信我,那我就帶你們去找他,他斷了一條腿,跑不快。要找不到,你們便把我賣了,也算是條生路。”
幾人互相瞧瞧,覺得青姑說得有理,便讓開了路,準備讓她下來。
青姑穩(wěn)了穩(wěn)心神,慢慢爬出車廂,她剛一露頭,猛然探身,雙手拽住馬尾巴用力一扯。那馬匹一受驚,登時便不受控制地悶頭向前沖去,將圍在馬車周圍的乞丐沖得七零八落。
眨眼的功夫便跑出老遠。
“誒呦!我的車!”
車夫氣得直錘地面,罵道:“這他媽叫什么事兒??!”
乞丐頭子勃然大怒,立刻喊道:“分頭追!把這兩個不要命的都給我逮回來!”
天黑路深。
寧舒下了馬車還跑沒多久,便在七拐八拐的胡同中迷失了方向。
他扶住一旁的墻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傷腿在不由自主地發(fā)顫。
他能感知到,如果這條腿再得不到妥善的醫(yī)治,那就要徹底廢了。
“去你媽的小犢子!敢跑!”
寧舒聞聲猛回過頭去,卻只瞧見黑漆漆的一片,和兩個隱隱約約的人影。
突然,獵獵破空聲從前方襲來。
寧舒下意識地身子一側,但胳膊上仍是狠狠挨了一棍。
他吃痛悶喝,立即摸出匕首,反身刺去,感覺到扎進肉里了,立刻用力一擰。
“??!老子的眼!”
“你的眼!我要你的心!”
寧舒抽刀,又往下一刺,這就宰了一個!
“二哥!二哥!”
旁的人嚇傻了,寧舒這雷厲風行的殺人手段,他全然始料不及。
呆呆喊了兩聲,才反應過來,立刻快速揮動手中棍棒,朝寧舒劈頭蓋臉地招呼了過去。
寧舒抵擋不過,被打掉了手中匕首。
這寶貝可不能丟。
他慌忙伏下身子,在地上亂摸了一陣,撿起了匕首。
但就這空當,他的頭上就挨了五六下,只將他打的頭暈目眩。
“去你媽的!”
寧舒硬抗著棍棒,轉手朝前方橫劃一刀。
“??!”
這一刀也中獎了,那人慘叫一聲,便栽倒在地,捂住兩條流血的大腿痛苦地哀嚎起來。
寧舒本想乘勝追擊,但聽到此方動靜的其他乞丐,已經摸了過來。
聽到散亂的腳步聲傳來,寧舒不敢久留,手腳并用,轉身遁逃。
可這幫乞丐哪里有半分同伙義氣,只是在兩人身邊稍作停留,便朝寧舒追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寧舒的速度卻是越來越慢。
逃?往哪兒逃?
正當寧舒想停下跟他們拼了,一陣急促兇狠的狗吠聲傳了過來。
寧舒斜眼望去,一對綠油油的招子貼在地上,格外駭人。
接著,那雙眼睛倏地不見了。
可沒過一會兒,又冒了出來。
“是狗洞!”
寧舒大喜,也顧不得許多,加快了腳步,對著那狂吠的犬也猛叫了兩聲。
他倒是比那狗還兇,再加上一身的血腥氣,那犬竟被他的氣勢嚇得蔫蔫兒地低吟起來。
“嗚……嗚嗚……”
瞧這狗安靜了,他立刻趴到地上,從那狗洞里鉆了進去。
真是千鈞一發(fā)。
他剛鉆進去,那幫乞丐便追了過來。
見到嘴的鴨子要跑了,那還了得。
“小犢子鉆狗洞里去了!來個瘦的!”
一名瘦小乞丐應聲而來,趴在地上就往洞里鉆。
可他的骨架還是太大,鉆到一半,便卡住了。
他抬頭一瞧,只見面前立著一條渾身炸毛的碩大黑犬,正對著自己齜牙咧嘴。
“別!”
他畏畏縮縮地向后蹭,可那大黑犬猛地撲了過來,吭哧一口咬掉了他的鼻子。
只聽一聲慘叫劃破夜空。
寧舒躺在地上,見有這么一名悍將為自己護法,心安下了大半,鋪天蓋地的困意也瞬間涌了上來。
“謝了……”
他摸出一塊馬肉拋給黑犬,便雙眼一閉,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這戶人家的閣樓上,一名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閣樓上,推開窗戶向下望。
樓下,街市繁華。
但有來者不善。
只瞧十幾個奴仆打扮的男子手持著各式家伙,正圍在他家樓下,惡狠狠地叫罵著。
“姓顧的!初十之前,你要是再結不出貨款!老子就將你這顧泉酒家給砸了!”
“無恥之徒!”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用力關上了窗戶。
這時,一個嬌滴滴的急切聲音從他身后傳了過來:“爹爹!后院兒有動靜!”
“哼!保準又是他們在搞什么鬼把戲!莫怕,一起去瞧瞧,我看他們真敢殺人不成!”
說著,男人怒沖沖地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