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致遠艦隊 戴思歐
李婉秋左挑右選，終于從盤子里夾起一只魚丸，優(yōu)雅地放進嘴里，開始慢條斯理地咀嚼……她忽然發(fā)出“咯——”的一聲輕笑，忙抬手掩住嘴角，眼波流轉，翩然掠過對面兩位男人，口中含混不清地道：“對不起，一想到烏拉爾飛船那狼狽不堪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想笑?！?p> 夏開勝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盯著她?！斑@丫頭，連頓晚飯都不肯好好吃！叔叔也是過來人，年輕人的這點心思，自然心知肚明。打從登上這‘順達’號，你臉上的笑容就再沒有消失過，分明是見了情郎喜不自勝，卻偏要拿人家烏拉爾人做借口，哈哈！”
她臉上一紅，求救似地望著戴思歐。
“咳咳……”戴思歐干咳兩聲，舀起一勺菜湯，添進夏開勝碗里，趁機轉移了話題，“夏部長，冥王星已過，你覺得我們什么時候開始與火星聯(lián)系為好？”
“再等等吧。安全第一，要不……等過了土星？”
“好的，就按您的指示辦?！?p> 入夜，他們并排躺在船艙地板上，望著舷窗外近乎靜止的星空，他伸出右臂，將李婉秋輕輕摟進懷里，緩緩開口道：
“那天，我剛剛睡下沒多久，忽然‘砰砰砰——’響起一陣敲門聲，然后就聽見夏部長在外面大喊：有信號了！”
她仰起頭來，在他脖子上輕輕一吻?！爸逻h艦隊？”
“不是整支艦隊，而是她的一艘飛船。我一路小跑來到中央控制室，不禁大吃一驚。只見控制室里燈火通明，幾乎所有儀器都已啟動，各類燈光閃動個不停，五顏六色、忽明忽暗；大小十幾塊顯示器上，一條條曲線舞蹈般跳動，高低起伏、綿綿不絕；散熱器發(fā)出低沉的嗡嗡聲，主控計算機發(fā)出清脆的嘀嘀聲，那感覺，就好像無數(shù)個線程在同時運行……
我問夏部長：這些……都是你下令啟動的？他回答我說不是，發(fā)現(xiàn)目標后，順達號自行啟動了相關系統(tǒng)。”
“為什么呢？致遠艦隊又不是敵對目標，值得中控系統(tǒng)這樣大動干戈?！彼龁柕馈?p> “因為距離實在太近了，只有十五萬公里，必須立刻準備實施規(guī)避。”
“這怎么可能？‘順達’號對普通空間碎片的探測距離絕不會低于五百天文單位，至于像飛船這樣的人造高速目標，只要不是隱身的，十分之一光年外就能發(fā)現(xiàn)！”
“你說得不錯，婉秋。問題在于，那艘飛船是突然出現(xiàn)的?！彼p輕撫摸著愛人的肩頭，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我立即查看了探測系統(tǒng)的數(shù)據(jù)記錄，發(fā)現(xiàn)大約十五分鐘前，她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的航線上，與順達號相向而行，距離為一千一百萬公里?！?p> “突然出現(xiàn)？告訴我，怎么個突然出現(xiàn)法？”
“就是那種突然地、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xiàn)?！彼e起右臂，飛快地在她一劃而過，“就像夜空中的流星，你永遠都不知道，它會在哪個時刻，出現(xiàn)在哪個方位……”
“后來呢？”
“我們命令‘順達’號對她進行全頻譜成像，經過比對，發(fā)現(xiàn)這是一艘小型飛船，從電磁特征上判斷，毫無疑問屬于致遠艦隊。就這樣，我們終于找到了他們。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怎么樣，厲害吧？”
李婉秋笑道?！罢J真說來應該不是找到，而是莫名奇妙地遇到了。嘻嘻，有點像瞎貓碰上了……”
他半坐起來，兩手高舉，作勢要撓她的癢癢。她立刻蜷起身體，雙手抱緊小腿，嘴巴卻并不求饒：“不過，你們卻不是普通的瞎貓，想想吧，太空這么大，兩位居然也有這樣的運氣，與致遠艦隊的先遣艦不期而遇，依我看吶，你們是兩只特別的瞎貓，或者說，瞎的很特別……哈哈哈……哈哈哈……饒命呀……不要撓我這里……我要癢死了……哈哈哈?！?p> 兩人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半天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說正經的，那艘飛船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的？你還沒說呢！”她整理好頭發(fā)，慢慢坐進他懷里，歪起腦袋問道。
“這我可解釋不了?！彼侠蠈崒嵉鼗卮鹚?，“不過你一定可以的，婉秋。因為，你是一名天才的理論物理學家?！?p> 她故意板起面孔、驕傲地挺起胸脯?！凹热恢?，還不趕緊原原本本地從頭道來，由本姑娘為你釋疑解惑，嘻嘻?！?p> “遵命。先遣船離開致遠艦隊后，沿著預定的航線一直往前飛。按照約定，我們的飛船將會出現(xiàn)在同一條航線的終點，在那里迎接他們。就這樣，先遣船一邊航行，一邊周圍的時空進行精密測量，結果發(fā)現(xiàn)其中大有古怪?！?p> “什么古怪？”
“他們發(fā)現(xiàn)，這條航線上存在一大片奇異時空。老實說，這東西我實在是搞不大清楚，所以只能給你大概轉述一下賈桑伊的話，他是這樣說的……”
“等一等，賈桑伊又是誰？”
“賈桑伊是致遠艦隊的一位年輕物理學家，年齡和咱們差不多大。他說，想象你在暗夜里行走，四周伸手不見五指，什么都看不見。忽然，你發(fā)現(xiàn)自己和遠處的同伴失去了聯(lián)系，即便喊破了喉嚨，對方還是聽不見！與此同時，你還發(fā)現(xiàn)，腳下原本平坦的路，現(xiàn)在變得崎嶇不平，有時候，你需要花很大的氣力才能挪動一小段距離，有時候，你一步跨出去，便越過一道深溝，來到另外一處坡頂……你說，這是為什么？”
“嗯……讓我想想……有了！我一定是睡著了，做了個噩夢，給魘住了，話也說不出來，步子也邁不動！對吧？哈哈哈哈！”
說話時她已握緊他的雙手，防著他又要給自己撓癢癢，直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后合。
他卻只是微微一笑，將她摟得更緊。
“賈桑伊說，最合理的解釋是……你走進了一片古怪的凹時空。在這里，一切都變了，連最基本的空間和時間也與別處不同，至于這變慢的原因嘛……很可能是源于附近曾出現(xiàn)過恒星級別的能量漲落?！?p> “能量漲落？恒星級別？”她開始喃喃自語，表情也漸漸嚴肅起來，“對，應該是一場戰(zhàn)爭，一場規(guī)模巨大的星際戰(zhàn)爭！思歐，我知道那場戰(zhàn)爭！在希望星的時候，我從立方體里得知，很久很久以前，銀河系第三旋臂曾經爆發(fā)過一場戰(zhàn)爭，戰(zhàn)爭一方是彌林人，另一方則是努阿克人！賈桑伊說得很對，在那場空前慘烈的戰(zhàn)爭中，雙方在短時間內同時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徹底改變了此處原本平坦的時空結構?！?p> “然后呢？”
“然后致遠艦隊就來到了這里，進入了凹空間。相對于此刻的我們來說，那場戰(zhàn)爭在時間上屬于‘過去’，在空間上就發(fā)生在‘附近’……回去以后，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問題，希望它不至于太復雜，方程具有可解性，最好是能找到一組或者幾組實數(shù)解?！?p> “賈桑伊也是這么說的?！贝魉細W雙手托住她的臉頰，用嘴巴慢慢尋找那兩片柔軟的櫻唇，聲音漸漸地低下去。“他還告訴我，建立一套完整的凹時空理論用處很大，特別是對深空航行來說，意義非同小可……”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雙目微閉，“嚶嚀”一聲將嘴巴迎上去。
新理論用處當然很多，她心想。譬如，可以用它規(guī)劃新航線，讓艦隊沿凹時空邊緣超光速行進，從而大大縮短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