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禹州團練大營,突然陷入了寂靜之中。
聽完孫清的講述,在場圍觀的團練士兵們靜謐無言。
但還是有很多人不相信孫清所言,認為他純屬癡人發(fā)癔癥。
李鑒和鄭昌是堂堂朝廷命官,分別是禹州一把手和二把手。朱貴更是禹州首富,家資無數(shù)。
他們手握榮華富貴,身份貴重,怎么可能做下孫清口中那樣的事呢?
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多半是在瞎說,故意抹黑李鑒等人。
有這種想法的士兵不在少數(shù),不少士兵看向?qū)O清,眼中浮現(xiàn)戒備的神色。
突然,人群之中有一個士兵走了出來,仔細打量了一番孫清,試探地問道:“你是孫清嗎?”
孫清疑惑地看向來人:“你是?”
那個士兵已辨認出孫清的容貌,興奮道:“清子,我是二牛??!我們以前還一起在山上放過牛呢!”
“二牛!”孫清此時也認出來少年時的伙伴,兩人激動地抱在一起。
久別重逢的兩人痛哭流涕一番后,二牛擦了擦眼淚,拉起孫清,望向周圍的士兵們。
“兄弟們,我王二牛是什么人,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我王二牛從不說假話。朱貴抓壯丁當?shù)V工,在大青縣早就是人盡皆知了。我敢保證,我這孫清兄弟,沒說半句假話!”
“沒錯,就是這樣,我們都能作證!”不少大青縣出身的團練士兵都鼓噪出聲,群情激憤。
禹州團練本就是各鄉(xiāng)縣的壯丁組合而成,一千五百常備軍中也有幾百大青縣人。
朱貴在大青縣抓壯丁已經(jīng)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他們中不少人就是為了逃走才想方設(shè)法進入了團練大營。
在大青縣,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因為朱貴而家破人亡。
他們對朱貴早已是深惡痛絕,只是朱貴勢大,背后又有靠山,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現(xiàn)在,孫清和王二牛點燃了他們的怒火,而且孫清背后站著的那位團練使大人,令大青縣來的士兵們看到了希望。
或許這次真的能扳倒朱貴!看到希望的大青縣士兵們紛紛出言相助,為孫清站臺。
團練大營中的建制是不論籍貫的,也就是說,各個小隊、都、指揮之中,各縣的人都有。大家平日里都是一個鍋里刨食的兄弟,彼此之間熟識的很。
因此,見大青縣的兄弟們這樣說,其他各縣出身的團練士兵們都有些動搖,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還得再添一把火!
盛長楨一直把場中情況看在眼里,他邁步走了出來,高聲道:“大青縣的兄弟們深受朱貴之苦,其他縣的兄弟們就沒有嗎?”
盛長楨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沉聲道:“你們好好想想,身邊有沒有人突然失蹤,杳無音訊的?”
“有,我二哥三年前突然就不見了,到現(xiàn)在都沒有音訊。”一個小兵道。
“你二哥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三有,我二哥叫杜二有。”
盛長楨轉(zhuǎn)頭看向?qū)O清,問道:“孫清,你認識這個杜二有嗎?”
孫清略一思索,就問那個小兵杜三有:“你家是不是秀水縣的?”
“沒錯。你真認識我二哥?”杜三有眼中滿是希冀。
“你二哥屁股上是不是有塊胎記?”
“對對對,這你都知道?”
孫清聞言嘆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稚嫩的臉龐,他有些不忍心告訴他真相。
“你二哥是被朱貴抓到礦山的,一年前他被大石頭砸碎了腦袋,整個上半身都被壓在下面,只能看見露出的屁股上有塊紅色胎記?!?p> “什么?不可能!”杜三有軟倒在了地上,稚嫩的臉龐已被淚水淋濕。
盛長楨走到他身邊,安慰道:“小兄弟,逝者已矣,你要振作起來,為他報仇才是啊!”
“對!”杜三有眼中迸發(fā)光芒,他重新站起身來,渾身仿佛有了用不完的力氣。
“都是朱貴那個老賊害了我二哥,我一定要替我二哥報仇!”
這時候,圍觀的士兵中,不少人也想起他們失蹤的親友,紛紛圍住孫清,想從孫清這里探聽他們的消息。
孫清在盛長楨的授意下一一作答。
果然,他們失蹤的親友中,大部分都是被抓去了礦山之中,其中大部分人更是已經(jīng)死于礦難。
孫清還說出了他們的外貌、年齡、身形等特征,由不得士兵們不信。
許多人都陷入悲傷之中,而在悲傷背后,蘊藏的是熊熊燃燒的怒火。
盛長楨趁熱打鐵,取出賬本,高聲念出上面記載的人名。這些都是與朱貴勾結(jié),分潤利益之人,李鑒、鄭昌赫然位列其中。
最令士兵們震驚的是,一直統(tǒng)領(lǐng)他們的團練副使陸圭也在其中。
士兵們看向陸圭的眼神,漸漸不善起來。
顧廷燁一腳踢在陸圭肚子上,惡狠狠道:“事到如今,還不坦白?”
陸圭本就不是什么硬骨頭,他已經(jīng)明白,大勢已去,便一五一十地把他所作的惡事抖落了出來。
原來陸圭和他的親兵們就負責暗中擄掠人口,送進礦山之中當?shù)V工。
一開始,陸圭擄掠的都是是街面上的乞丐,城外的流民之類。這些人無親無靠,失蹤了也沒人會在意。
但朱貴對這些人干活的能力和效率并不滿意,不斷向陸圭施壓,讓他擄來能干活的壯丁。
陸圭只得變本加厲,擄掠有家有室的壯丁。等他們的親人向官府報案之時,知州李鑒再假模假樣地派人查探,拖得時間久了,就成了無頭公案。
當然,在陸圭口中,主使是知州李鑒,他自己只是受命行事,只是個受人驅(qū)使的小嘍啰。
“小嘍啰?”盛長楨冷笑,他點出賬本上陸圭名字下那幾行,“每年都有一千兩白銀分潤,好一個小嘍啰,陸大人還真是謙虛啊!”
賬本上白紙黑字地寫著,陸圭啞口無言,垂頭喪氣,宛如喪家之犬。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眾人看陸圭的反應(yīng)就能夠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陸圭的親兵們感覺不妙,正要扔下主子開溜,卻早已被士兵們團團圍住。眼見眾寡懸殊,親兵們放棄了反抗,跪地求饒起來,但根本無人理會。
有些性子急的士兵們還對跪在地上的陸圭拳打腳踢起來,吐口水,拔頭發(fā)之類的更是不少。
陸圭被打得鼻青臉腫,跪在那里已是搖搖欲墜。
盛長楨回頭與趙宗全對視一眼,躬身道:“伯父大人,大勢已定,還請您主持大局?!?p> 趙宗全贊賞地對盛長楨點了點頭,這個后輩的確能干,三言兩語就能讓士兵們同仇敵愾,省卻他許多功夫。
盛長楨已經(jīng)替他把路鋪平了,如今軍心可用,該他這個團練使出馬了。
趙宗全向前跨出一大步,王霸之氣盡顯。他輕咳一聲,朗聲道:“禹州團練使趙宗全在此,眾將士隨我一起,開拔進城,活捉李鑒鄭昌,救出大青縣礦工!”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喧囂的大營為之一靜,然后又是如驚雷般的齊聲應(yīng)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