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接連拜訪
“斬死那幫撲街!”
“弟兄們,為劉叔報仇!”
義安會的紅棍之一,綽號“喪標(biāo)”的劉大山怒吼著,帶著小弟們沖進(jìn)一間煙土館。連同他在內(nèi),所有的人頭上都綁著白色的孝布。
花臉程在全香島開設(shè)的四十家煙土館,今天盡數(shù)遭人掃蕩。
“荷!荷!荷!”
一名看場的小弟捂著小腹,嘴里不斷噴血,背靠著墻體,眼神凝澀的緩緩倒地。
胸口紋著猙獰青龍圖案的劉大山,啐了一口后上前,拔出小弟身上插著的槍刺,一邊甩落上面的血珠,一邊罵道:
“冚(kan)家鏟的花臉程,叫小弟們出來扛算點解?”
“是大佬的話就站出來呀!”
可惜沒有人回應(yīng)他,一眼望去,煙土館的整間大廳躺滿了幾十個看場的小弟,沒有一個能站的起來。
跟隨劉大山前來的義安會小弟們,搜索了所有房間后回到他面前。
“山哥,沒發(fā)現(xiàn)花臉程?!?p> “我這邊也是?!?p> 劉大山聞言皺眉道:
“走,去下一間煙土館?!?p> 就在這時,劉大山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幾顆香瓜模樣的手榴彈拉出數(shù)道白煙,落到了他的腳下,打著旋兒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散開!”
閃耀的火光與無數(shù)尖銳的破片向四面八方爆射。
硝煙散去后,劉大山艱難地咳著血沫,半邊身體血肉模糊,眼睛也瞎了一只。
幾個人影步入煙土館,慢慢靠近滿是殘肢斷體的大廳。
“全都死了?!?p> “我們?nèi)ハ乱粋€火并地點?!?p> 劉大山顫抖著抬起手,妄圖抓住他們的背影,最終卻無力地垂落。
…………
辛巳年九月二十一日,香島多地爆發(fā)黑幫火并事件,死傷無數(shù),人心惶惶。
同日上午,尖沙咀、油麻地的數(shù)條商業(yè)街出現(xiàn)大量流民,他們使用暴力手段打砸搶,并沿街焚燒商鋪,疑似有人組織引導(dǎo)。
香島警隊出動數(shù)批警力,強(qiáng)行控制局面,抓獲罪犯超過百人,自身傷亡數(shù)目將近三十。
警隊洋人總長威廉.湯加萊大為震怒,勒令華人副探長肥波帶兩千名防暴警察包圍九龍城砦。
傍晚六點十四分,在對峙了兩個小時后,三和會話事人常云風(fēng)喊話要求談判。
城砦邊上,一間臨時被征用的民居內(nèi),頭發(fā)花白的常云風(fēng),笑著將一杯茶水遞到肥波面前。
“喝茶就免了吧,常爺親自到我這個臨時指揮部,是想議個什么章程?”
常云風(fēng)滿臉堆笑道:
“飛鬼想為他的契爺報仇,與花臉程之間只是尋?;鸩ⅲ[上幾天也就收手了,警隊冇必要搞得這么大吧?”
“尋?;鸩??”肥波冷笑一聲,臉上的肥肉隨之顫動,“需要動用手榴彈和槍械嗎?知道到現(xiàn)在為止攏共死了多少人嗎?”
“一百三十六個!”
“而且數(shù)目還在增加!”
常云風(fēng)苦著臉,低頭盯著手里的茶杯,他是真沒想到,飛鬼仔上位后竟然搞的這么大,原本以為只是砸?guī)讉€煙土館意思意思后就會罷手。
早知今日,當(dāng)初就不該被錢財迷了心竅。
“波長官,我們?nèi)蜁渌每诳蓻]參與啊,當(dāng)初飛鬼要報仇的時候,我和叔伯們都是不贊成的?,F(xiàn)在警察圍著城砦算什么意思?”
“還有流民搶劫的事情嘍?!狈什柫寺柤绨?,“誰不知道九龍城是最大的流民聚集地?!?p> “威廉總長想趁機(jī)會鏟平城砦?”常云風(fēng)臉色變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到了九龍城砦存亡的關(guān)口。
“鬼佬沒那么傻,兩敗俱傷的事不會干,但樣子還是要做給總督看的?!狈什ú灰詾槿坏卣f道,“另外,這次警隊傷亡也不小,大家都是要吃飯的?!?p> 聽到這番話,常云風(fēng)緊皺的眉頭略微松了一些:
“您說個數(shù)吧?!?p> 肥波伸出手,比劃出一個數(shù)字。
在心里權(quán)衡了一番后,常云風(fēng)不再猶豫,點了點頭。
“總督府在盯著我們,后天晚上警隊才會撤走,在此之前,我要看到飛鬼仔主動投案?!?p> “一定,一定?!?p> “那就勞煩常爺了,先回吧。”
“警民合作嘛,不麻煩的?!?p> 常云風(fēng)點頭哈腰地告別肥波,走出臨時指揮部,臉色立馬沉下來,陰鶩的要滴出水。
他叫過等候著的手下,咬牙切齒地說道:
“把各堂口香主和飛鬼仔,都叫到議事堂?!?p> …………
陳文昌與華萊士握手告別后,在徐恒的攙扶下進(jìn)入轎車。
轎車發(fā)動,不疾不徐地行駛,后面有兩輛同款轎車跟隨,那里面是中將的衛(wèi)隊。
自從上次刺殺事件后,徐恒便加強(qiáng)了對陳文昌的保護(hù),確保任何時間都有兩位數(shù)的衛(wèi)隊成員跟隨。
“將軍,您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fù),不用這么急的?!毙旌銊竦?。
“時間不等人吶?!?p> 陳文昌感慨了一句,然后笑著安慰自己的副官道:
“不用過于擔(dān)心,我對自己的狀況很了解,傷勢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
他還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如果不是每天早上照鏡子,我都要懷疑自己年輕了二十歲?!?p> “郝先生真是個奇人,現(xiàn)在史密斯醫(yī)生還嚷嚷著要拜他為師呢。”徐恒同樣感慨道。
兩人聊了幾句,又把話題轉(zhuǎn)回到剛才的會晤。
“劉叔死亡,花臉程失蹤……沒想到這種局面下,華萊士仍舊愿意幫助我們走私物資?!?p> “他不得不做?!?p> 陳文昌想起他與華萊士攤牌后,對方滿臉不情愿但還是應(yīng)允的樣子,忍不住啞然失笑。
“想必楊慕琦給他下了死命令,必須維持住香島與大陸的物資輸送通道?!?p> “那我們以前的花費(fèi),實際上可以避免?”徐恒一臉肉疼的問道。
“并不是,楊慕琦沒辦法在明面上支持我們,不會和扶桑人撕破臉?!标愇牟龘Q了個舒服些的姿勢,“所以,他也在等一個機(jī)會,還好我們抓住了。”
陳文昌思考了一會兒,示意司機(jī)改變行駛路線:
“載我們?nèi)タ偠礁!?p> “中將,您這是?”徐恒奇怪地問道,“都這么晚了?!?p> 短暫的沉默后,陳文昌說道:
“我還是想試一試,將我們的情報分享給楊慕琦,獲取他的支持。如果扶桑人進(jìn)攻香島,單憑我們與江九大隊,力有不繼啊?!?p> “更何況?!彼D了一下后說道,“江九大隊跟赤黨走的很近?!?p> …………
一個小時前,九龍城砦內(nèi),一幢破舊的公寓樓上。
身形精壯的黑影,躡手躡腳地翻過欄桿,動作靈巧得像一只野貓。
黑影逐一走過五樓住戶的門口,仔細(xì)地分辨著從房間內(nèi)傳出的動靜,它們之中有鼾聲、有說話聲、有深入交流過程中的囈語聲……
最終,黑影停留在一間房門前,蹲下,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撥弄著門鎖。
“咔噠?!?p> 輕響過后,黑影抓住門把手,快速閃進(jìn)房間,順手從里面反鎖住房門,在黑暗中摸索著墻壁,找到電燈開關(guān)按下。
燈光照射下,黑影露出了真實面目,赫然是已經(jīng)消失多日的花臉程。
他四下打量著房間內(nèi)部:狹小的空間,簡陋的床與家具,冰冷且銹跡斑斑的墻壁,以及靠著窗戶擺放早已熄滅的鐵皮爐子。
花臉程很快作出判斷,房間主人短期內(nèi)有大概率不會返回。
這里,很適合作為暫時潛伏的據(jù)點。
輕輕吐了口氣,花臉程走到床邊,半躺半坐地靠在墻壁上,思考著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
幫會完了……他從獲知劉叔死亡消息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
而讓他如此篤定的原因是,他曾經(jīng)向華萊士匯報過自己被扶桑人刺殺的事情,但得到的回應(yīng),僅僅是中將輕描淡寫地丟給他一把威力更大的槍。
完全沒有派專業(yè)槍手保護(hù)他的意思,甚至拒絕了他暫時躲避在中將府邸的請求。
這讓他對中將最后一絲的幻想也破滅掉。
所以,趁著劉叔死亡的機(jī)會,花臉程選擇了脫身,什么幫會、生意、白手套……通通滾你媽的蛋!
他帶著多年的積蓄,和老婆孩子躲了起來,通過層層介紹,找到了一個掮客,能夠在下個月初把自己全家都偷渡到合眾國。
本來他可以一直蟄伏,靜待出發(fā)的日子,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徹底刺激到了他。
丟雷母的飛鬼仔與扶桑人,下手太特么狠了,居然連手榴彈都敢用。
往日里追隨自己的兄弟,一個個丟了性命不說,甚至尸體都沒能保持完整。
這讓他自私冷酷的內(nèi)心,稍稍的被撬開一條縫隙,于是借著九龍城砦被警察包圍,人人自危的機(jī)會,偷偷地潛入進(jìn)來。
手中握著的步槍線條硬朗,黑色槍身在電燈下反射著冷冽的啞光,與花臉程眼中的兇狠交相輝映。
“明天,就靠你了!”
“扶桑人我惹不起,但飛鬼仔,我一定要你死!”
敲門聲忽然響起。
花臉程握著槍的手猛然間攥緊,身體瞬間彈起,眸子里兇光畢現(xiàn)。
“哥哥,你回來了嗎?”
花臉程沉默著不吭聲,等待著門外的人得不到回應(yīng)后自行離開。
“哥哥,我都看見門縫下面的光啦?!?p> “小咪想你了,我?guī)黄饋淼?。?p> 敲門聲不大,但一直在持續(xù),花臉程終于邁步走到門口,右手搭上了把手。
愛喝茶的藏狐
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