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然說出這段話之后,雜貨鋪前安靜了一會兒。
“哇哈哈哈哈哈哈……”
鬼王達發(fā)出了一陣夸張的大笑,搖頭晃腦,前仰后合,好一陣之后,才嚴肅的站了起來。
“好,有眼光!”
鬼王達豎起一個大拇指,他的臉色變得剛毅無比,那張臉也好像顯得有些棱角分明了。
他轉(zhuǎn)身推門進去,從屋里捧出來一個黃色塑料殼的功德箱和好些雜物。
“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知道中國古拳法的威名,知道我魔鬼筋肉人的輝煌?!?p> “不過那些都只是虛名而已,我現(xiàn)在真正的心愿就是這!”
鬼王達拍了一下那個功德箱。
功德箱上一幅縮略的中國地圖,下方五個大字。
——人人有功練!
“只要每個人都捐出那么幾塊錢,等到功德箱填滿的那一天,我就可以實行人人有功練的偉大計劃,那個時候大家就都是我的傳承者了?!?p> 鬼王達的語氣慷慨激昂,就像是捧著傳國玉璽一樣捧著那座功德箱,緩緩地向前送出,對著許安然說道,“來吧,安仔?!?p> “只要往這個里面放進那么一點點,一點點的紙幣。以后我們就是同道中人?!?p> 許安然伸手掂量了一下那個功德箱,嗯,空空如也。
“我知道,讓安仔你直接填滿這個箱子的話,可能會顯得有些像是騙子,我鬼王達就忍痛大放血,先免費給你演示一下中國古拳法的精髓?!?p> 鬼王達拿起功德箱上的一個溜溜球,腳跟往后一踢,悄悄碰到桌子底下,一個老舊的錄音機。
頓時,嫩綠的草地上傳揚起了《小刀會序曲》的聲調(diào)。
在這首知名音樂的襯托之下,仿佛有清風(fēng)徐來,鬼王達手中展示溜溜球,每一個字都拖長了聲調(diào),甚至還加上了顫音。
“源于明末清初的血~~滴~~子~~~”
“大內(nèi)暗殺組的獨門暗器,練成之后取人首級于千里之外,因為殺傷力太強,暫且用這個溜溜球代替?!?p> 他右手之中將溜溜球一甩,似乎是想耍個花活,左手勾繩往上一拋,啪的一下砸中了自己的鼻子。
“嘶!”許安然看著都疼,“達叔,你鼻子流血了?!?p> 本來疼到想要蹲下去的鬼王達聽見這話,猛然挺直身子,把溜溜球一拋,抹了把鼻子下面的血跡。
“啊,你看看,所以這個才叫做血滴子啊。我的鼻子這種脆弱的地方被血滴子擊中都分毫無損……”
許安然道:“你流血了?!?p> “分毫無損……”
“你鼻子腫起來了?!?p> “分毫無損……”
“又流血了?!?p> 鬼王達大吼一聲,打斷了許安然的話,猛然往后一跳,雙手把自己的背心一扯,露出了一整塊腹肌。
“我之所以能夠被血滴子擊中之后還毫發(fā)無傷,就是因為我練成了金鐘罩鐵布衫的橫練功夫。
這是源于FJ省以北七十公里,汕尾以南三十海里的莆田南少林,只要五天就能練成,收費七百,到時候就好像我一樣刀槍不入,水火不侵?!?p> 鬼王達順手拿起旁邊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看看自己的啤酒肚,放下水果刀,換了一支圓珠筆,又放下圓珠筆,順便把自己的背心也放下來了。
“不過我這個人做人就非常的低調(diào),就算是有這樣的神功在身上,一般也不會出去招搖?!?p> 說話的同時,他拿起功德箱上的幾張照片。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們就是非常浮夸,有什么事情都要出去宣揚的天下皆知,不像我,我跟李小龍根本就是師兄弟,成龍他們都天天請我出去喝茶?!?p> 他差一點就把那幾張晃眼的照片貼到許安然臉上。
“難道這種事我也要出去跟人說嗎?”
黑白照片里面就鬼王達的一個頭像是彩色的,確實是非常顯眼。
許安然捧著功德箱,嘆了口氣:“達叔,你要是這么裝瘋賣傻的話,我很難辦的。這也是我的一份工作呀?!?p> “也多虧我的脾氣好,如果換了一個脾氣不好的,說不定就要把你抓去關(guān)到小黑屋里面,每天用小皮鞭抽你三百下,滴點蠟燭,每天喂七碗豬油拌飯,逼你把所有中國古拳法的秘籍,如實的默寫下來?!?p> “反正找個傳承者而已,自己拿著秘籍去找人傳授,也算是完成你的心愿了吧?!?p> 鬼王達臉色有點僵硬,向后退了一步,左腳輔助行走的鐵架儀器與地面發(fā)出明顯的一聲摩擦。
“呵呵呵呵,安仔,你肯定是在開玩笑吧?!?p> “哈哈哈哈,我當然是在開玩笑了?!?p> 許安然大笑起來,放下功德箱,拍了拍鬼王達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他們兩個熱切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在娘胎里頭認識的好兄弟。
許安然忽然面無表情,“你說會不會有人經(jīng)歷了八十八種酷刑的折磨之后,想死都死不成的時候,還能寧死不屈,不肯說出自己的秘籍真諦呢?”
鬼王達渾身一個激靈。
“當然了,我只是開玩笑?!?p> 許安然臉上笑嘻嘻,心里微嘆一聲。
可惜我不是那樣的人,更何況眼前的這張臉……是童年啊。
許安然正經(jīng)起來,語氣溫和。
“達叔,我請你去吃頓飯吧?!?p> “那可太好了?!?p> 鬼王達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陽,說道,“哎呀,可是我看這個天氣不太好的樣子,可能是要下大雨了,我還是抓緊時間收拾一下自己的雜貨鋪吧?!?p> “今天去不成了?!?p> 鬼王達對著許安然露出很遺憾的神色,拍著胸脯,“這樣吧,明天,明天這個時候你再來,我請你吃?!?p> 要是現(xiàn)在真走了,明天過來的時候,恐怕就找不到這個人了吧。
許安然笑瞇瞇地抽出自己腰側(cè)斜著的竹棒,壓在鬼王達肩膀上。
鬼王達的脖子感受到一陣冰涼,義正言辭道:“區(qū)區(qū)一個雜貨小賣部,怎么比得上我跟安仔的兄弟情誼,曬就曬爛就爛,什么都阻止不了今天我跟安仔去聚餐?!?p> “那就走吧?!?p> “哎,我知道一家新開的西餐廳,聽說那里的東西除了貴之外什么缺點都沒有,既然安仔你說請我吃飯,那這個……”
“那就去那家,達叔帶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