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紅站在后臺的布幕后看人拆簾子，伙計忙著整理行裝，總管命人把租來的箱籠一層一層疊上了，把自己帶來的衣裝收拾好，又命人把借來的腰帶集齊，準備送回租衣處，看門的小廝忙著打電話，后院擠滿了上戲的武生，等著發(fā)放工錢。解九進到戲院后臺時便看到一副鬧哄哄的景象，他走到二月紅身旁，二月紅回頭見是他便道了一聲：“九爺。”
“二爺。”
解九看二月紅在那里指揮其他人搬支架，便道：“你們這里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就剩一點東西要收拾?！?p> 解九點點頭，二月紅又道：“BJ的檔期也差不多結(jié)束了，正好做個斷點，你們那里也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解府的伙計早兩天已經(jīng)下長沙去了。”
“是嗎，”二月紅拿著剛才下戲解下的簪子搔搔頭道：“那我們一起走吧，我叫了兩部馬車。”
“好。”
九爺有點遲疑的點頭，二爺忽然湊過臉來問他：“怎么？”
“沒什么。”說著，解九的臉上又緋紅了些。
“解九，你還好嗎？”二月紅又把臉湊近他。
“還好?！?p> 二月紅發(fā)現(xiàn)九爺有點不敢看著他的臉，二月紅有點好笑的喊了他一聲：“解九，”他偷偷牽起九爺?shù)氖值溃骸懊魈焱砩掀唿c，我在戲院后臺等你，我們一起走吧?！?p> “知道了?！苯饩庞悬c羞赧的別過頭。
他把二爺?shù)氖治站o了些，二月紅朝著他一笑，而后便放開他自去指揮其他人，解九在后臺把前些時候包廂上的錢結(jié)清了便自行回到解府。
解府內(nèi)院里管家來報賬房已經(jīng)在書房里等著，等著要與九爺商談。
“李總管來了？”
管家王福一面走一面把九爺?shù)耐夥煸谑稚希吐暩蕉溃骸癇J霍家那里來了電報，說是情況不一般，要請少爺你下去看看?！?p> “知道了?！?p> 書房里管賬的李老先生正坐著喝茶，見是九爺來了便起身拱手喊了一聲：“九爺。”
“李先生，坐?！苯饩懦肮笆肿屪?p> “九爺，長沙府上的賬你可看過了？”
“前幾天看過了。”
“如此情況，九爺有什么打算？”李老先生坐在紅木扶手椅上悠然飲了一口茶道。
解九挑了個位置坐下，端過下人送上的熱茶說：“明天我便要到長沙去，想著趕快把這件事情給辦了?！?p> “那便好，”管帳的老賬房點點頭，又道：“BJ之前來的電報你可看過了？”
“霍家來的電報我已經(jīng)看過了。”
“這件事，不知道九爺有何打算?！?p> “這次我去長沙也是為了這件事，張啟山的動作很是可疑，長沙那里動靜太大，李先生你知道點什么？”解九探著身子凝神專注地向李老先生說。
“把電報拍回去你就知道了，”李帳房道：“那么少爺你趕緊收拾收拾，我先行一步過去長沙，老當家的命你早些下去收拾盤子，其他事，等到了長沙再說。”
“我知道了。”
李老帳房起身告辭，解九爺把人送了出去，不多時便有人來報齊家來訪。
“八爺怎么來了？”
解九聽到下人來報，還在遲疑的時候，齊鐵嘴便已經(jīng)走入廳堂，解九看到他時還有些茫然。
“哎呀，九爺，你這可是要到長沙去？”
“是呀，怎么，你………”
“沒什么，我只是過來看看你什么時候要啟程？”
“我明晚便要乘馬車過去。”
“那好，我比你早點，先走一步，”齊鐵嘴咧開了嘴嘻笑地說道：“今天我便要乘馬車到長沙去了?！?p> “怎么這么快？”解九詫異問。
“當然，長沙那么大動靜，誰不能不回去看看先？”齊鐵嘴順手撈起他們家客廳的一只白瓷起來望了一望。
“總之，閑話我就不多說了，知道你也要去長沙我就放心了，”齊鐵嘴拿起他們家桌上的棗子吃了一口：“那我們長沙見。”齊鐵嘴樂顛顛地走出解府門口，解九把人送了出去，齊鐵嘴踏上自家馬車，自往長沙駛?cè)ァ抢瞎芬兰s來到霍府。
才進霍府的門，就聽到樓上一片喊響，霍家女眷們似乎席開幾桌正在談天，席間不知道有人說了什么引來一陣哄堂大笑，吳老狗在樓下大廳里等著，霍仙姑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五爺?shù)攘硕鄷r了吧。”
“不多、不多，你們府上還真是熱鬧。”
“老太太讓姊妹聚會，他們在樓上打牌呢，所以一群人在說笑。”
霍仙姑看著他含笑點了個頭道。
“那我們現(xiàn)在要出門了嗎？”
“你等會，我去交待些事?！彼D(zhuǎn)身去和樓上的下人交待了幾句話，正說著突然有個小姑娘從門口探出頭對門外喊道：“表姊，你去哪兒呢？還不快點過來，彩云姊要說笑話了！”
“噯，知道了，別盡嚷嚷?！?p> 小姑娘看到樓下有客探頭望了一望，忽然驚覺什么似的跑到門里去，過不多時門口又多了二、三個人朝底下張望。
“你們在看什么，趕緊的，快到里面去。”霍仙姑走過去把門口的幾個人推了一把。
“那個是吳先生吧？”她表姊帶笑著朝樓下望了一眼道。
“真人，是真人耶！”她表妹低聲叫著拉了她族侄過繼的姊姊一把，興奮地揪住他姊姊說。
“妹妹，你怎么沒說過，現(xiàn)在老太太在也不方便的……”
“沒事，等會我和他去談點事，老太太那里我會去說的?！被粝晒煤退㈡⒌驼Z了幾句，便攜著皮包款款下樓來，吳老狗站在底下低聲笑著向她說：“怎么我覺得我好像莫名受到了注意……”
霍仙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什么，別放在心上。”霍府的私家汽車在外等著接送，她和吳老狗上了車，車子一路開往目的地。
BJ的西餐廳開在長沙老大昌隔壁，霍仙姑領(lǐng)著吳老狗下了車進入大門，二旁服務(wù)生齊刷刷地彎腰敬禮，一旁領(lǐng)事看上去和霍家有點相熟，領(lǐng)著二人到了二樓包廂，四周鄉(xiāng)音盈耳，大片的落地窗透進大量的陽光，霍仙姑撿了窗旁的位子入座，吳老狗也隨她入了座位。
“五爺你吃什么呢？”
“我什么都行，這里的餐廳我第一次來呢。”
“那么我點吧，五爺你看還要加些什么？”
她和一旁的服務(wù)生說了幾道菜，西裝筆挺的服務(wù)生記著單子退了下去，霍仙姑拿起面前的白餐巾來擦了擦手，鋪在膝蓋上。
“五爺你西餐吃得慣嗎？”
“西餐也吃的，就是不常來。”
“是嗎，”霍仙姑拿起水杯喝了點水微微一笑道，“上次和你說的BJ的事，是解九爺那里沒處理完，所以才不大順利吧？”
“哎，是，他趕著下長沙呢，BJ的事就耽擱了。”
“這樣吧，我把我在BJ下游的貨源介紹給五爺，五爺你自己看看可有什么缺的，和他們說一聲他們就會辦便了?！?p> “這怎么好意思呢？”
“一點小事，權(quán)當?shù)乐x吧，和你借我的款子比起來這點事不算什么。”
吳老狗見她說得誠懇，也就含笑謝道：“那就多謝姑娘了?！?p> 霍仙姑笑著點了個頭，應(yīng)侍把菜送上來，一人一個白瓷盤，霍仙姑忽然問他道：“五爺你會使刀叉嗎？”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呵呵，”霍仙姑低下頭去笑了，拿著刀叉對吳老狗說：“你嘗嘗，他們這里的菜比BJ的好，據(jù)說是把之前喜福樓的廚子給請來了，倒是讓人一吃就喜歡上。”
言談間應(yīng)侍又把其他菜給送了上來，桌上陸續(xù)堆了幾個盤子，吳老狗一一嘗過了。
“這個紅燒真好吃?！薄斑€有這個牛肉，這個松茸。”
“五爺最喜歡吃哪一道菜？”
“紅燒吧?！?p> “這道菜我們府上也常做，下次請五爺?shù)轿覀兓舾妙D便飯吧，這里有些廚子就是我們廚子教的?！?p> “你們廚子教的？”
“我們廚子原本是喜福樓的主廚，退休了來我們這里幫忙的?！?p> “姑娘你們真是好口福啊，”吳老狗道，“那…既然姑娘如此盛情，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眳抢瞎贩畔碌恫妫室鈱粝晒眠€了一禮，霍仙姑笑著擺擺手把白盤轉(zhuǎn)了向推到吳老狗面前。
解九前往長沙大學(xué)的圖書館里借書，當時長沙的藏書大多集中在大學(xué)的圖書館里，解九在國外念書的時候養(yǎng)成了借閱的習(xí)慣，回國后他常跑到附近大學(xué)圖書室里借書回家閱讀。
他在一排排的書架間尋找與自己手上書號相同的標簽，拐過一個書架后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解九頓了頓，有些遲疑的向前確認道：“八爺？”
齊鐵嘴轉(zhuǎn)過身看到是他便道：“九爺？”
“可巧了，怎么在這里遇到你？”
“你也是，怎么在這里？”
“你也看書？”
“哎呀，哎呀，你說的是什么話?！饼R鐵嘴一手拿著手上的書一手扣住了自己的下頷道：“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讀書。”
“唉，我可真是小瞧你了?！?p> “解九，兩天不見越發(fā)會耍嘴皮子了？”齊鐵嘴笑道：“今天來借什么？”
“只是家常的醫(yī)書想借回去看看而已。”
“唔嗯。”齊鐵嘴點頭，解九探頭瞄了他手上的書一眼，書上列著奇門遁甲、易經(jīng)卜卦之類的字。
“你書可都找齊了？”
“沒呢，醫(yī)書就在這幾柜這里，找了許久就尋到這里來了?！?p> 解九檢視手上的書號，背過身去往上層的書架尋找，他推搡著齊鐵嘴幫忙尋找，過了一段時間終于在下兩層的書架里找到他要的書。
解九站在書架前確認書的內(nèi)容，齊鐵嘴推了他一把道：“站過去點?！?p> 解九依言向左挪了兩步，齊鐵嘴蹲下身在他擋住的身后抽出一本天干算法，鼓起雙頰呼的一聲吹開了上頭布滿的灰塵。
“八爺，你借這些書看得懂嗎？”
“看不懂怎么好借？”齊鐵嘴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這么難的東西你到底鉆研了多久？”
齊鐵嘴聽了這句話笑道：“其實也不過就是看看而已，并沒有怎樣深學(xué)?！?p> “客氣了，上回聽說你還給人卜了卦，據(jù)說還真準了？”
“有些東西或許只是碰巧說準，有些并不會實現(xiàn)?！?p> “那卜這個卦有什么意思呢？”解九問道。
齊鐵嘴抬眼看著他，半晌不說一句話，解九也盯著對方看，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齊鐵嘴一直看到他雙眼里去，突然緩緩喊了一句道：“九爺？”
“?。俊?p> “你那天去了戲院了吧？”
“哎，去了，你還給我留了馬車這是怎么回事？”
齊鐵嘴笑道：“九爺去了戲院這是九爺?shù)倪x擇吧？”
“哎，是啊，怎么你…？在說什么？”解九有點不解他話中的意思。
“如果九爺不去戲院那輛馬車我也會收回來的。”
“啊……是啊。”
“但是九爺你選擇了去戲院。”齊鐵嘴把書抱在胸前一股腦全部疊起來，笑道：“九爺我說的這話你明白嗎？”
“這……”
“哈哈，不明白也沒關(guān)系，”齊鐵嘴朝天打了個哈哈：“快把書收拾收拾我要走了。”
“怎么我還跟你一起走？”
“沒看到我書那么多，總要有人幫忙寫借書卡吧？”齊鐵嘴悶聲哼了一聲道。
“八爺你越發(fā)皮癢了?！?p> “不敢，不敢，這怎么敢做的事，”齊鐵嘴嬉皮笑臉地對著他說：“九爺，之前你……”
“怎么？”
“不，沒事，”齊鐵嘴原本想說點什么，但是看著解九那副模樣，便又搖頭笑道：“沒什么?！?p> 解九騰出一只手來幫齊鐵嘴拿了一些書，還要再問，齊鐵嘴已經(jīng)抱著書往前走去了，解九只好跟上他的腳步，二人挨挨擠擠把書搬到柜臺前，辦完了手續(xù)，帶著書走出圖書館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