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從洞里傳來,若有若無。張副官卸下背在身后的包袱,將手電筒放在一從包袱中取出了一把洛陽鏟組裝起來。
齊鐵嘴有些不明白,問道:“這,這是干什么?”
張啟山并不理會他,而是將手電筒強(qiáng)行往他懷里一塞,走到張副官面前蹲下,口說著:“下面肯定有東西。”
齊鐵嘴湊上前去,慌張地問:“什么東西?”
“探探就知道了?!?p> 張副官想要加長組裝好的洛陽鏟,張啟山卻擺了擺手,說:“夠了,這個洞不太深?!?p> 張副官剛下鏟,鏟子便猛地一頓,喊道:“通了!”
“這下面是空的?!饼R鐵嘴連忙走上前去,眼前一亮。
“活的,是條通道?!睆垎⑸缴焓址旁诙纯谏戏?,手心、手背翻轉(zhuǎn)幾次,拍了手上的灰,“挖開它。”
“是!”
“怎的,您還要下去?”齊鐵嘴朝張啟山瞪大了眼。
“來都來了,索性探個明白?!?p> 張啟山和張副官相互配合,說挖就挖??禹敱昏F鍬一把捅開,把空曠的礦道震了巨響,一時塵土飛揚(yáng)。這條礦道似乎并未經(jīng)人開發(fā),完全是一條土坑道,三人朝探看時,都忍不住咳嗽起來。
“我先下?!睆垎⑸皆捯粑绰洌碜右呀?jīng)筆直跳了下去,又對著洞口上方的齊嘴和張副官喊,“下來!”
齊鐵嘴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本想讓張副官先跳,卻被張副官一把推了下去。一聲慘叫,齊鐵嘴從坑頂貫穿到礦道內(nèi)。張啟山見他摔得齜牙咧嘴,強(qiáng)忍著笑要去扶把,沒想到張副官也馬不停蹄地跳了下來,三人一起撞了個踉蹌。
抱歉?!睆埜惫僬f完,和張啟山一人一邊將齊鐵嘴扶起。
“你就不能看著點(diǎn)嗎?!”齊鐵嘴沒好氣地抱怨道。
“我說了抱歉。”
“我·····”齊鐵嘴一時語塞,看向張啟山,“怎么你帶出來的人和你一個德行?”張啟山舉起手電筒照向前方。齊鐵嘴循光看去,地上的拖曳痕跡異常清晰,他微微瞇上了眼,忽然驚訝地對張啟山說:“是火車上的那些棺材!”
張啟山點(diǎn)點(diǎn)頭,“我想,那些棺材應(yīng)該都是從這里運(yùn)出去的。”他用手電照了照四周,繼續(xù)說道:“這條坑道修得很粗糙,時間上應(yīng)該比上面那條稍微久遠(yuǎn)些,估計有上百年了?!?p> 張副官也舉著手電筒照了照四周,說道:“也就是說,這條道是清朝人修的?”
張啟山點(diǎn)點(diǎn)頭,齊鐵嘴疑惑道:“但那些棺材······那時候還沒有鐵路和火車?!?p>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到底他們是開礦開出那些棺材的?還是他們本就知道這些棺材的存在?”
“他們是誰?清朝人?還是日本人?”張副官追問。
張啟山無奈地?fù)u了搖頭。
“佛爺,剛剛的哭聲好像停了。”張副官話音剛落,那嗚咽的哭聲再次從坑道深處傳來,比之前的要清晰很多。
“走。”
張啟山、齊鐵嘴、張副官三人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向前進(jìn)發(fā)。傳入耳畔的哭聲時大時小,虛無縹緲,齊鐵嘴隱約感到有些異樣,快走兩步搭上張啟山的肩膀,忙道:“等等?!?p> “怎么了?”
“這不是哭聲,是戲曲!而且·····”齊鐵嘴小聲嘀咕,“在哪兒聽過來著?”
“佛爺,前頭的路貌似窄了好多,咱們還走嗎?”哭聲從前方傳來,越來越明晰,果然有幾分戲曲的味道,張副官猶豫著是否要繼續(xù)朝前走。
“當(dāng)然要走,再往前看看?!睆垎⑸介_始躬下身子往前挪。
隨著礦道收窄,三人從躬身變成了匍匐,終于爬到了稍顯開闊的一處大坑內(nèi),張啟山起身一邊拍著塵土,一邊舉著手電照亮四周,發(fā)現(xiàn)地上有很多空置的土坑,坑邊小路彎彎曲曲,阡陌交錯,毫無規(guī)律可循。
張副官小聲地扳起手指頭清點(diǎn)土坑,說著:“數(shù)目差不多,那些棺材應(yīng)該都是從這兒出去的?!?p> “算了這么久,有門道沒?”張啟山轉(zhuǎn)身看向身后正在掐指算計的齊鐵嘴。
“雜亂無章。”
雜亂無章就對了,張啟山笑著說,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兒只是一個陪葬墓,而這礦山、應(yīng)該是座大墓?!?p> “墓主是誰?就那個趴著的貴族?我從沒聽說過哪朝哪代,哪個王公費(fèi)族是以那種方式人驗的,長沙城就更沒有了,這·····簡直奇怪!”
張劇官突然有些慌張,道:“佛爺!您聽!”張啟山和齊鐵嘴集中精神、著、但那熟悉的聲音很快又消失了。
齊鐵嘴一拍腦袋,恍然道:“啊,我想到了、二爺!這是二爺?shù)那?!?p> “真是二爺?shù)那樱俊?p> “我不會聽錯的,這曲子是二爺當(dāng)年頭一回上臺唱的,那聲音,那身段鐵嘴有些興奮,連“嘖”兩聲、“根本看不出那是個新崽子!那時候·····”
“剛剛那曲子是他唱的嗎?”張啟山直接打斷。
“是····.”齊鐵嘴不假思索地肯定著,“不是。”他想了想,又搖搖頭。
“到底是不是?”張副官在旁邊看得著急。
“不完全是,很像,但跟二爺比還是差了點(diǎn)。”張啟山微微一笑,轉(zhuǎn)身走到土坑邊蹲下,探頭尋覓著什么。齊鐵嘴還想與張副官理論,卻見張副官直接越過張啟山走過去。
“我來?!蓖量舆吢冻隽艘恍」?jié)麻繩,張副官搶在張啟山前面抓了上去。
“這繩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你輕著點(diǎn),別弄斷它?!睆垎⑸揭庥浦埂⑷桓惫傺奂彩挚?,已從麻繩下摸出一枚鐵桿頭。
“比咱們帶的短一號。”張啟山撿起鐵桿頭細(xì)細(xì)端詳,“家伙不輕,應(yīng)該是生再找找吧。”
“是!”
“找什么吶?”閑不下來的齊鐵嘴走到張副官身邊觀望,卻被張副官有意用工具敲了一下,連忙咬牙跳開,“我就問問,你干嗎打人???”
“你踩著了?!睆埜惫兕^也不抬地繼續(xù)挖著。
“我踩什么了我?”齊鐵嘴氣不打一處來。
張副官不答話,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將那枚鐵探頭交到了張啟山手中。
“看來這地兒以前有前輩來過,而且人數(shù)還不少,是個大行動?!睆垎⑸竭呥叿治龅馈?p> 齊鐵嘴湊過去,一聽這話便來了興致,好奇道:“大行動?有多大?九門都到了嗎?咦,我怎么沒聽說過有這么一次?”
張啟山搖頭:“不至于九門都到齊,但看這手法······是個灌大頂?shù)?。?p> “出自九門?”
“出自九門?!?p> “依您看,是哪一門的手法?”齊鐵嘴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
張啟山正要張口,悠揚(yáng)的戲曲聲再次傳來,比上一次更加清楚了些。于是,張啟山將鐵桿頭和鐵探頭往齊鐵嘴懷里一塞,從張副官手里拿過手電筒,決心找到聲源。
齊鐵嘴抱著工具,有些害怕地躲在張啟山和張副官中間,“真鬧鬼了?”他雙手合十、開始碎碎念道,“不是有意冒犯的,有怪莫怪啊,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張副官本不想理會他,卻見齊鐵嘴一邊念叨一遍翻自己的衣兜,還氣急敗壞地嘟囔,“東西,東西呢?哪去了?..·.·.”
“你在找什么?”
“符咒,跟老君請的符咒!”
“跟佛爺在一起,百無禁忌。”
“啊呸!我就是知道跟他一起出門才去求的。你家佛爺命里頭有三昧真火,鬼邪不侵,我可沒有。我一算命卜卦的,干的本就是泄天機(jī)、損陰德的行當(dāng),撞鬼自然比常人容易些,你還帶我來這兒,嫌我命長?。俊?p> 這時,張啟山突然抬起手指向一處,說道:“在那邊。”
齊鐵嘴雙手環(huán)抱于胸前,背對著張啟山,說:“我不去。”
張啟山看了齊鐵嘴一眼,再看向張副官,說道:“我去里面看一眼,你留下?!?p> “佛爺······”
“這是命令?!睆垎⑸睫D(zhuǎn)身向聲源處走去,頭也不回。
“佛爺,佛爺!佛·····.”張副官見喚不回張啟山,只好放棄,轉(zhuǎn)身看見齊鐵嘴仍一臉傲嬌地背對著,于是狠狠地瞪了齊鐵嘴一眼,隨便尋了處地方坐下等待。半晌,齊鐵嘴感覺身后沒動靜了,不免有些害怕,轉(zhuǎn)回身只看到了張副官一人,有些驚訝,問道:“他真的一個人去了?”
“您說呢?”張副官白了齊鐵嘴一眼。
張啟山獨(dú)自來到一座土墓室門口,除了那陣戲曲聲,只聽得天花板滲出的水滴砸在青石板上叮咚作響。他仔細(xì)打量四周,確認(rèn)無誤后才謹(jǐn)慎地邁了進(jìn)去。
這墓室還算空曠,只在中間有幾塊排列凌亂的青石板,上面放置著一具棺床。張啟山走到棺床前,用手指丈量起棺床的尺寸,心里暗暗有了結(jié)論:“看來這里就是放那口漆棺的墓室了。”
他繞著棺床查看時,戲曲聲陡然增大。聲音自一面墻內(nèi)傳來,墻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蛾子,蛾子覆在絲織網(wǎng)上,把墻面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張啟山從靴子里抽出軍刀,撥開蛾子和網(wǎng),不經(jīng)意沾到了蛾子撲騰起的粉末。待他用軍刀將整個墻面清理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這墻上滿是和泥土混在一起的頭發(fā),背脊不禁泛起寒意。
他將軍刀戳進(jìn)墻壁,再拔了出來,帶下一小塊土塊,如此反復(fù)戳了幾次之中竟然顯露出白骨。他再沿著白骨的輪廓撬開周圍的土塊,一顆完整的人頭頭呈現(xiàn)在面前。那頭骨與火車上發(fā)現(xiàn)的尸體一樣,都是面部朝下放置著。
張啟山愈發(fā)困惑,又用軍刀往下鑿,卻戳到了一根簪子,更吊詭的是,簪刻著二月紅家族的族徽,他輕輕摩挲著簪頭,眼前仿佛重現(xiàn)出當(dāng)年的畫面。
山洞里,石頭、石塊不停地砸落下來,山間的地下水也從多處滲進(jìn),整個暮片狼藉。幾個年紀(jì)不一的男子站成一排,手挽著手,背對著洞口,奮力地向后退乎是想將什么東西頂回去。
洞里黑漆漆的,人們都已竭盡全力,似乎還是于事無補(bǔ)?!拔摇ぁぁぁぁぁの铱祉敳蛔×恕ぁぁぁぁ?”一個男子說完大吼一聲,腳步又向前挪了點(diǎn)。
“頂·····頂住,千萬頂?。±献孀谡f了,不能,不能把它······把它放出來,不行!我們不該惹它的。”
“它······它究竟是什么?”
“就是,就是一個我們不該驚擾的東西!”
眼前的人像越來越模糊,張啟山仿佛看見山洞里黑漆漆的東西變成了一團(tuán)頭發(fā)向自己襲來,夾雜著無比的倦意。他下意識地用雙手去擋,卻還是被那團(tuán)“頭發(fā)”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