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部電視劇里有這樣的一句臺詞:“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你別無選擇,而是別無選擇!”那部電視劇是改編同名小說的,我也曾看過那本小說,它就在我的藏書架上,只是我已經(jīng)忘記了原著中是否也有這句話,但這句話確實深深的影響著我。
自打放假回到家的這一個月以來,除了參加家族中的一些事情之外,我?guī)缀鯖]怎么出過門。我想到了一個最能形容自己的詞語,宅男——這頂帽子扣在我頭上,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但是,待在家里久了,也會悶出病來的,所以我便去了小姑家晃悠。小姑此時正在砌新房子,那兒稍微熱鬧一些。一樓已經(jīng)開始封頂了。我站在一樓的客廳里環(huán)顧四下,還真別說,這房子挺寬敞的,就是一樓的陽臺有些小了。而且那里是高臺,幸好大門足夠大,否則日后還真不方便使用。
我下到一樓底下去,那里是一個很大的空間,用作倉庫,有幾根柱子從這里抵上去,支撐起一樓以及一樓以上的樓層,所以建造柱子所使用的鋼筋都是優(yōu)質(zhì)粗大的那一類,花了不少錢。其余的都尚且還是空蕩蕩的,尚未砌墻,四面通風。旁邊有一間小房間,那算是廚房吧!它是舊房子的遺留物,新舊合并在一起便組成了偏耳房。那里目前暫時是用來做飯的,今天表哥是廚師。毫不避諱的說,表哥的廚藝真不怎么樣!大概到了六點半的時候,小姑他們收工下來吃飯了。
大姑和大姑父乃是“建筑師”,所以小姑便讓他們承包這個項目了。建筑工人并不能準確的形容,大姑父也是精通房屋設(shè)計的,只是這是一個看證書的時代。擺好圓桌,他們洗個手后便挪了過來動筷子了。飯后,大姑他們就回家了。他們那個寨子喚邊坡,離常么并不遠,如今交通也發(fā)達,收工之后自然是要回家去的了。
而我則是和表哥他們閑聊,不知道是多年未見,還是怎的,我們竟然聊了許久。直到妹妹奉“母后”旨意前來尋我,我這才隨她“回宮”去。當我們回到家時,母親他們正在吃晚飯,剛剛在小姑家我已經(jīng)吃過了,所以這時候便坐在了沙發(fā)上。母親他們吃完飯收拾好后,我去熱半桶水給父親洗澡,僅僅只是半桶而已。直到母親說她也要洗澡,我這才把水加滿。今年我準備上高中了,為了給我湊學費,在我放假回到家一個月后,父親便收拾行囊上路了。他說大概是明天,或者是后天就下廣了,我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靜靜的坐著。廣東的氣候,我雖然不是很了解,卻也是略知一二。在這種烈日炎炎的夏天里,暴曬在太陽底下干活,是酷熱難耐的,甚至是會中暑。
父親遺傳了奶奶的身高,比我矮些許;他也并不追求什么,只要我和妹妹身體無恙,好吃好穿,他便心滿意足了。而對于他自身,有吃有穿便可,又豈會在乎是不是糟糠呢?兒時不知道,如今方才有所頓悟。在他十三四歲的時候,爺爺就離開了,他也成了家中唯一的頂梁柱,縱然也是有兄弟姐妹,可是他們也都各自成了家,明面上說會相互幫助,奈何那畢竟也是兩個人的家庭,一個人如何做得了主?表面上不說,內(nèi)心或許也有過不平,或許也沒有,人生本就在于自己奮斗,我們從來也都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zhàn)。
我雖然不說話,可是母親卻發(fā)話了,她堅決不同意父親去做鐵工,一個是在工地里太陽太大,另一個呢就是因為鐵工太累了!她想讓父親去投奔大舅,大舅在工廠里,那里的工作環(huán)境是室內(nèi)操作,既沒有太陽的暴曬,又不像干鐵工那般艱苦。但是錢也自然不會來得太快,也正是這個原因,父親才不愿意去的。眼下我開學在即,迫在眉睫,是急用錢的時候。于是毫無懸念地吵了起來。
我坐在一旁,一言不發(fā),一個是父親之所以這么做,那都是因為我,而母親也是擔心父親的身體。她擔心父親重蹈覆轍,又中暑。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在這種時候,我也不適合說什么,所以我最終選擇沉默。不,不是選擇,而是我只能沉默著。因為除了沉默,我也別無他法了。我也曾勸過他,然而他卻總是這樣說:
“如果我不去的話,拿什么給你當學費呢?我也知道這是火坑,但是我還是要硬著頭皮往里跳,孩子,記住我的一句話,無論你今后面對什么樣的困難,咬咬牙堅持一下就過去了,縱然我們明知山有虎?!?p> 我本想再說什么的,可我還是咽下去了。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有些事我們都是無可奈何的。我也知道,父親一直以來最擅長的就是鞭策,他認為只有在鞭策下才能夠更堅定的邁向正確的路途,然而我卻不這么認為,鞭策固然要有,但是獎勵也不應(yīng)當缺少,只有在鞭策和獎勵的雙重作用下,才會讓我們擁有更多的動力向前邁進,而如果只是一味的鞭策,也會滋生自卑的細菌,當然,倘若又只是一味的獎勵,也會步入夜郎自大的歧途。父親在那逝去的歲月中漸漸地老去,其實我也知道無論世間任何一種事物,都必然會經(jīng)歷這樣的一個過程,只是有些東西的壽命太長,而有些東西的年歲卻是太短了。從個人私欲上來說,我確實希望父親能夠長久陪伴在我的身邊,我知道,他對我固然很嚴厲,然而他對我的好也是擺在明面上的。
不知過了多久,父親去洗澡了,他站起身的那一刻,說了一句話:“不管怎么樣,我都是要跟他們?nèi)サ?,不然我拿什么給我的孩子去開學?”
我沒有抬頭看他,也不敢抬頭看他,但是在這一刻,我似乎是看到了光,他本也就是一個平凡的人,不管是里,還是外,他都應(yīng)該就是我所看到的那樣渺小,可是他此時卻是十分高大。肩上的責任不允許他平凡,也不允許他安于現(xiàn)狀。而他的皺紋又多了,比我剛放假回來那時候多了幾條。他那曾經(jīng)脫臼過的右手已經(jīng)留下了禍根,使不出一些力氣。此時的我,那是多么的想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在他啟程出發(fā)的那天,我和母親送他到車站,我叮囑道:“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回來吧!”他點點頭,然后轉(zhuǎn)身上了車。
汽車行駛在無邊無際的公路上,我這心里空落落的,為了我,作為父親的他寧可自己受傷,寧可自己受苦受累,而我卻始終不能陪伴在他的身邊。當我回到家時,他卻出去了;我走了,他卻回來了。我沒有多一點的時間陪伴在他身邊,這是我所慚愧的。
在父親下廣的那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們坐在家門前的陽臺上,我給他捶背??吹剿麧M臉享受的樣子,我的嘴角微微上揚。片刻后,他轉(zhuǎn)過頭來,面帶微笑的看著我,隨即灰飛煙滅。眼角有一股暖流悄悄滑落。我頓時驚醒,夢?真的是夢嗎?既然是夢,那我為什么會流淚?我真的擔心有這么一天,我更擔心這一天來得太快,那必將是我最痛苦的時刻。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不敢閉上眼睛,只要一閉上眼睛,我的腦海里便會浮現(xiàn)那個場景。坐了許久后,我又下床了,走到窗前,那明月依舊照耀著,我默默的祈禱,這一輪明月或許知我焦慮與著急,飛快地掠過頭頂,銷匿在眼前,它帶著我的思念找尋他去了。
后來,我從母親那里得到了消息,說他在的那個工地出事了,有人中暑去世了。我慌忙打電話給他,結(jié)果卻是無人接聽!我頓時軟了!雖然我知道一定不會是他,但我仍然連續(xù)撥了好幾次電話,然而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結(jié)果——無人接聽!不過我也并沒有因此而選擇放棄,直到最后一次,終于撥通了。心中蔫了的花兒又綻開了笑臉,他告訴我說他已經(jīng)投奔大舅了,讓我不要擔心。
先前本來也是建議他投奔大舅的,可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回倒成他自愿的了,但我沒有責怪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并不是說自尋死路,而是無論多大的困難,咬咬牙堅持一下就會挺過去了;如若倒下了,那么我們也才會知曉自己的不足,彌補了不足之處,才會做好每一件事。
確保他安然無恙后,我才躺下。那天夜里,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射了進來,灑在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