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后,一切準備妥當(dāng),南宮無余突然召集眾弟子,在玄虛殿集合。
金丹境界的弟子有三十位,留下十名守門派。
盤龍窟長老豐樂仙尊看守著門派禁地,非常重要,不能走。
望天臺長老需要留在宗門,以維持封山陣法,也不能走。
丹房留下玉棲真人,靈劍臺也留下兩名金丹境界的。
剩下的,能夠御劍飛行的弟子,留三分之一,其他都跟著去。
也就是說,筑基境以上的,走了七成。
這個規(guī)模,無論拉到那個門派,都得嚇一哆嗦。
靈玉仙子留在宗門內(nèi),負責(zé)調(diào)度,預(yù)防萬一。
布置妥當(dāng)以后,全部御劍而行,押著通源宗的俘虜,浩浩蕩蕩殺向通源宗。
兩百多道劍光,猶如一場巨大的流星雨,帶著呼嘯聲,照亮了天空,這一路上,驚動了無數(shù)百姓。
“怎么回事?”
“天塌了嗎?”
“我了個去,這是去赴宴,還是去打架?”
“我的媽啊,這是世界末日嗎?”
沿途的幾位皇帝都嚇得軟癱在龍椅上,紛紛派出人員四處打聽,這些仙人是那個門派的?要去哪里?到底想干什么?
如今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人、妖、仙、魔大戰(zhàn)的時代,大家各占地盤,安心修煉。
仙人們偶有糾紛,如不能調(diào)解,也是個人自行解決。
像這種大規(guī)模的集體行動,很多年沒見過了。
從金羽宗御劍飛行到通源宗,萬里之遙,最快也得三個時辰,中間還得休息,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口氣飛行萬里的。
無論怎么算,來回都得一天。
鄧少鈞站在玄虛殿為各位師兄壯行,親眼見到師兄們,一個個踩著自己的佩劍,拔地而起,猶如炮彈,直沖云霄,那場面真是壯觀。
“師兄們?yōu)樽陂T出力的樣子,真帥啊。”一位女弟子,不知望著哪位男弟子,看得出神。
“什么時候我也能飛?!?p> “廢柴,等個幾十年吧。”
宗主大佬們都走了,小輩們失去約束,說話也比較隨意了。
修真弟子要到筑基以后,才能學(xué)習(xí)御劍飛行,修為低了,很難控制寶劍。
與其他人不同,鄧少鈞飛過。
從惡霧森林,幾萬里,光著,是被王裘給扔出去的,飛行感受極差。
此刻,看到這些御劍的弟子,他才真切地感悟到,筑基才是真正的修仙,練氣境不過是凡人之體。
哪怕是練氣九層,也是凡人。
宗門這一年里,親眼見到兩位練氣九層的師兄仙逝,沒辦法,快一百歲了還突破不到筑基,那不就得死了么?
壽終正寢,已經(jīng)比山下的凡俗之人好太多了。
像這種屬于殘酷的自然淘汰。
新來的弟子,也有三個人僅僅呆了一年,覺得毫無進展,前途無望,又吃不了苦,選擇主動退出。
這種屬于自我淘汰。
各門各派,弟子進進出出,雖然不能說頻繁,但也不罕見。
修到金丹境,至少得活幾百年,別說父母兄弟,早都不見了,就是同來的一批人,又能有幾個剩呢?
這淘汰率挺殘酷的,但是誘惑力也十分巨大。
但凡有點資質(zhì),都想辦法擠進仙門。
只要能筑基,就可以蔭庇家族上百年,個人也無限榮譽。
……
藥伯也在人群里,為師兄弟們壯行,然而人一走,他就落寞地悄悄離開了。
他在門派里輩分高,但是修為低。
有的人留在門派,是因為門派需要有高人鎮(zhèn)守。
但有的人留下來,純粹是因為……沒用。
小忙不需要,大忙幫不上。
藥伯筑基七層,其實也不低了,但是他其他法術(shù)差,打架技術(shù)不夠。帶著去還累贅。
鄧少鈞看到藥伯神情不自在,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趕緊跟上去。
追到藥圃,推開藥伯的房間,只見他拿出了一壇老酒,放了兩只碗。
“有我的份?”
“哼,跟了我一路,不就是想喝我的酒嗎?”藥伯揮手讓他坐。
一伸手,從虛空里提出一壇子酒,一掌削掉封泥,倒了兩碗出來。
“涼國宮廷御釀,我藏了二十年,今天無事可做,正好開一壇嘗嘗。”
這是二十年前路過涼國,順手牽羊得來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喝酒來呢?”
“每當(dāng)宗門有大事的時候,就是我最清閑的時候,除了喝酒,想不到可以做什么?!?p> 他語氣有些許憤懣。
鄧少鈞只好陪他喝酒,但是心里總是有一絲不安。
一碗酒下肚,他忍不住問。
“藥伯,為什么我感覺他們不像是去打架,而是去游玩?”
呵呵,藥伯笑了起來:“我發(fā)現(xiàn)你跟我是兩個極端啊,我對任何事都無所謂,你卻對任何事都覺得有危險?!?p> “我看靈玉仙子和宗主這些大佬們,一點也不緊張,靈玉甚至跟誰在哪里商量明天的慶功宴?!?p> “有問題嗎?你還覺得他們打不過?”
“我只是覺得,他們給我一種毛毛躁躁的感覺……”
大膽!
門外一聲嬌斥。
李菲出現(xiàn)在門口,嬉笑著說:“背后嚼舌頭,小心我讓靈玉師姐把它割了?!?p> 鄧少鈞想不到她跟來了,苦笑:“為什么你不親自割?”
“我下不去手,再說我也不喜歡吃豬舌頭?!?p> 說完,李菲哈哈笑起來。
藥伯驚訝地看著她,這么放肆的李菲,跟往常印象完全兩樣。
是因為師父走了,沒人管了嗎?
藥伯手一揮,桌子上又出現(xiàn)一只空碗,一壇新的老酒。
李菲也不客氣,倒了一碗,一飲而盡。
鄧少鈞低聲嘀咕:“人家去打架,你沒來由的那么興奮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李菲輕嘆一聲,“不讓我參與,心里覺得很空落落的。”
……
一碗酒下肚,她的臉色微紅起來,話匣子打開了。
“我剛一出生,就被師尊收為弟子。母親從小就告訴我,長大后得去修仙?!?p> “可我并不知道修仙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p> “后來母親教我認字,讓我領(lǐng)悟秘籍,你知道嗎?我根本就是自學(xué)的,到金羽宗來之前,根本沒師父。宗主什么都沒教,就當(dāng)了個便宜師父。”
“后來,我有法力了,母親又天天教訓(xùn)我,不準跟人動手,不管對方有什么錯,都不準我出手打人,因為我出手肯定不知輕重,會把人打壞。”
“所以,我從小到大,看著自己修為提升,練氣一層,二層,但是有什么用,一直沒想過。”
“上次抓到通源宗的奸細,讓我知道了,修仙至少可以做一件事,就是收拾壞人。”
“可是,今天,他們有大動作,卻嫌棄我修為低,我這心里,還怪不是滋味的?!?p> ……
李菲說得很激動,言辭也不大流利。
看得出來,真的是從小被裝在罐子里,一心只知道修煉,其他一概不知。
難怪上次跟人動手,只知道拼命,還真是個愣頭青。
“哼,不讓你去,那是保護你。你們這些剛?cè)肷介T的,去了能干什么?”
李菲心直口快,脫口而出:“那你呢,藥伯師兄,你……”
藥伯黑著臉,把酒一飲而盡。
李菲這才明白自己說錯話了,趕緊用酒碗擋住臉,裝作喝酒。
“呵呵,你們倆還真有意思,都想出去打群架,卻沒人帶你們?nèi)?。”鄧少鈞想抖個機靈,襯托氣氛。
說完,忽然又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也說錯話了。
“你就是笑話我們本事低微唄!”
李菲生氣了,逼他喝酒。
鄧少鈞只好罰自己一碗。
呵呵,都是有社交不適應(yīng)癥的人……
酒喝完,突然,感覺到一陣輕微的靈力波動。
非常遠,僅僅像微風(fēng)吹了一下。
今天不知怎么,一直很警惕,這個輕微的靈力波動,恰好被他捕捉到了。
他愣住了,感覺到,似乎是封山陣法的波動。
李菲看到他端著碗,臉色大變,全身僵住,不禁驚問道:“怎么了,酒壞了嗎?藥伯,你這一壇漏氣了嗎?”
“哪有,你不也喝了嗎?剛開的?!?p> “那他怎么像中毒了似的!”
鄧少鈞回過神來,問李菲:“長老的封山大陣,是叫‘太乙混天陣’嗎?”
呃,我哪知道……
鄧少鈞把碗扔桌子上,跑到屋外,耳朵貼著地面趴著,仔細監(jiān)聽遠處的動靜。
果然,靈氣在持續(xù)地輕微擾動。
“不好,西北方向似乎有異動?!?p> 天云山方圓幾十里,西北方向是金羽宗的后山,怪石嶙峋,洞穴遍地,殿宇不多,是宗門弟子選擇閉關(guān)的地方。
藥伯就是在那里閉關(guān)突破的。
“你還有這等本事?”藥伯也驚訝了,他從來沒見過鄧少鈞拿耳朵來聽遠處動靜。
“你這是神聽術(shù)嗎?”李菲好奇地問。
鄧少鈞不想回答這些問題,能告訴她,這并非法術(shù),而是自己在惡霧森林生存的關(guān)鍵天賦嗎?
如今通過修煉人族的仙法,這方面的能力還增強了。
本來不想在外人面前顯露的,今天也是情急之下,沒想那么多。
他皺著眉頭說:“我感覺是無花谷方向那邊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