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驚蟄的那場春雷過后的第二天,拓跋家的長老就帶著一眾侍衛(wèi)來接拓跋玉兒了。
老人家來的很早,正好趕上了早飯,站在那慈眉善目的,沒有絲毫的氣勢,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可不管拓跋玉兒怎么哀求,卻都是不松口。
拓跋玉兒哇哇哭著叫著要最后再吃一張阿姨做的一張餅再走。
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美人帶淚,哭的就連原平看到都有點(diǎn)心軟。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阿姨,”拓跋玉兒緊緊抱著一直給她做好吃的的阿姨,輕輕綴泣,“阿姨你來給我做餅吃吧,我讓爹給你好多錢。”
“不了,”阿姨溫柔地?fù)崦匕嫌駜旱念^,那上面,有今早她為她扎好的小辮子,“玉兒,阿姨還有事情要去做,阿姨也舍不得你?!?p> 說罷,這個(gè)這么多天來原平從未見過她笑的人,緊緊地抱住了拓跋玉兒,輕柔地笑道,“你就像是阿姨的女兒一樣,乖巧,可愛?!?p> “可是,阿姨叫什么能告訴玉兒嗎,玉兒會想你的?!蓖匕嫌駜禾ы瑴I眼汪汪道。
“謝?!迸丝聪蛩?,溫柔地微笑道,“阿姨姓謝,謝謝的謝,名字阿姨就不告訴你啦?!?p> 老大帶著佰長與原平一行人駐足在此,靜靜等待著二人的道別,卻看見拓跋玉兒再次向謝姨道謝后,又扭頭看向了一直默默站在謝姨身后的麻雀。
“麻雀姐姐,我要送你一個(gè)禮物?!蓖匕嫌駜翰粮闪搜蹨I,笑道。
說罷她就讓身后的侍衛(wèi)牽來了一匹白馬,白馬高頭,四肢健美,馬身上還綴有狀若桃花的桃紅色毛發(fā),柔順優(yōu)美,更可貴的是,它的牙口還很小。
“好俊一匹桃花馬?!痹讲挥少澋馈?p> “你送我的嗎,玉兒妹妹?”麻雀不敢相信道,她常年居住在巖雀嶺,見多很多商隊(duì)來往,因此能分辨出這是一匹極好的幼馬。
拓跋玉兒見麻雀似乎喜歡它,高興道,“當(dāng)然啦,麻雀姐姐以后晚上出去巡視都不用再一直走了?!?p> “那我呢那我呢?”見狀小二郎也湊了上去,一臉興奮道。
“你們?”拓跋玉兒向著原平抬起手笑嘻嘻道,“當(dāng)然由平哥哥來送啦。”
她向著原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說是吧,平哥哥?”
原平笑著聳聳肩。
老大聽聞此言,也轉(zhuǎn)身看向原平,樂呵呵道,“自從燕公子來了我們巖雀嶺后,好事便也特別多了?!?p> 原平連忙正色拜道,“不敢,老大,阿平謝謝這些天老大的照顧?!?p> 老大連忙將原平扶起,笑道,“有燕公子這句話,小老兒也就放心雀兒和二郎了。”
原平再拜道,“阿平不敢忘?!?p> “那,老朽就先接玉兒小姐歸族?族長與少族長已想念玉兒小姐多日了?!?p> 拓跋家的長老一直靜靜站在一邊,此刻終于開口道。
他面容和藹,從容而立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好,恭送拓跋長老?!崩洗蠊笆值?。
拓跋玉兒卻牽著麻雀的手來到了老大面前,她道,“老大,我想和雀兒姐姐再走走,聊聊天,好嗎?”
老大看向麻雀,看出她也很開心,于是笑道,“自然好,玉兒小姐?!?p> “行?!蓖匕嫌駜河智倪溥涑蛄顺蛟?,向著眾人揮了揮手,便牽著麻雀的手向江邊的方向走去。
二人與一種侍從和拓跋長老漸行漸遠(yuǎn),一路說著什么,腦袋湊的極近,此刻,倒真像是不忍分別的親姐妹了。
老大看著他們終于走遠(yuǎn)直到看不清,才轉(zhuǎn)過來道,“走吧,我們也回去了?!?p> ……
“阿平,”回去路上,老大忽然背對著原平道,“軍中下來了消息,巖雀嶺多了兩個(gè)執(zhí)劍人名額?!?p> 老大輕笑一聲,“嚴(yán)將軍身邊的人來傳信的,給你的是吧?!?p> 原平聽此,也是滿心疑惑,不知是誰做的事,于是只好道,“我之前并沒有收到消息。”
老大道,“你們這些大家族的孩子想要自己爭一條路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也要清楚,在這個(gè)世界上,你們一生下來,就是和我們不一樣的?!?p> 原平默然,“其實(shí)……我并不覺得這是對的老大?!?p> “不。”老大繼續(xù)走著,陳哥和佰長已經(jīng)默默帶著阿狗和小二郎放慢了腳步,留給他們一個(gè)說話的距離。
老大道,“天賦,潛力,和資源,這本就是不對等的,強(qiáng)者恒強(qiáng),就比如這次,你應(yīng)該也知道,就憑你打得贏拓跋意,執(zhí)劍人選拔也是難不倒你的。”
原平問道,“難道強(qiáng)者在最開始的時(shí)候,也是強(qiáng)者嗎?難道弱者就一定會一直是弱者嗎?”
老大回頭問道,“那你說是什么?”
原平神色堅(jiān)定道,“我只相信人定勝天?!?p> “呵,”老大笑著搖搖頭,“人定勝天?!?p> “你是原氏的那個(gè)孩子吧?”老大忽然道。
原平低頭沉默著。
老大道,“十二年前,我也在齊天將軍的部下,那會我的地位還不如佰長,更不要說原赫將軍了?!?p> “可是,十二年過去了,我已然成為了一個(gè)氣血衰退的老人,可是原將軍戰(zhàn)死在了斷葬嶺,佰長也失了當(dāng)初的意氣,只有我,還算是腐朽地在活著?!?p> 老大的聲音在此刻是從未有過的蒼老,和悲涼。
他自嘲地笑道,“這個(gè)世界從不以小人物的意志轉(zhuǎn)移,所以我們只能順應(yīng)它?!?p> 原平道,“我不會順應(yīng)它的?!?p> 老大背過手去道,“只要你回到了江水原氏,天下大部分事情都會順應(yīng)你的。”
原平跟著他道,“我要組建一支新軍,我要還給天下一個(gè)清明,我要給父親一個(gè)交代,我要給世人一個(gè)答案。”
“哈哈哈哈?!崩洗笮α?,笑得很暢快。
他停下,扭頭道,“齊天將軍真的是你的師兄嗎?”
原平道,“是的?!?p> 老大笑道,“你身上確實(shí)有將軍的影子?!?p> 原平道,“我還沒見過他?!?p> 老大道,“是啊,你見不到大將軍了。”
“可是……算了”老大搖了搖頭,“如果你要組建一支新軍,可以去找佰長,他這些年跟著我做這些事情,是為了撫養(yǎng)那些戰(zhàn)后的遺孤?!?p> 他誠懇地看向原平,躬身拜道,“不管如何,小老兒終究還是希望,原公子可以幫助他們,不要讓戰(zhàn)死的亡靈不能瞑目,不要讓失去丈夫的妻子再哭泣,不要讓失去父親的孩童再次被他們父親守護(hù)的人拋棄?!?p> 原平扶起老大時(shí),不知何時(shí),伴隨著他聲音的逐漸低沉,他已然留下來混濁的淚水。
“我會的?!痹降吐暤馈?p> ……
麻雀趕在晚飯前回來了,牽著那匹傲嬌的小桃花馬。
原平湊上去問道,“拓跋玉兒那小妮子和和你說什么了?”
麻雀睥睨了一眼原平道,“玉兒妹妹說我一回來你肯定就會湊上來問拓跋玉兒那小妮子和我說什么了,臭流氓?!?p> “???”原平滿臉問號,這都被她看出來了?
原平神情不變地繼續(xù)笑道,“啊這……還有嗎?”
麻雀看著原平幾秒后,神色冷漠了下來,道,“不告訴你?!?p> 說罷就把那匹小桃花套在了一旁,幾段飛躍上了長城。
看著麻雀逐漸遠(yuǎn)去的身影,原平不自主地摸了摸鼻子,都說了些什么呀,態(tài)度變化這么大。
……
吃過晚飯后,老大把原平阿狗麻雀和小二郎都叫去了敵臺。
“二郎你再等一年,三境后,我再送你去執(zhí)劍人找麻雀姐姐?!崩洗蟪榱丝诤禑?,安慰小二郎道。
“嗯?!敝酪謩e后,阿狗神情有些不舍和難過,但他還是接著微笑道,“我知道嘛,反正我還小,等我三境了,就去找麻雀姐姐和平哥哥玩?!?p> “嗯?!崩洗簏c(diǎn)點(diǎn)頭,“總是要出去闖蕩的。”
而后他看向原平道,“雀兒就麻煩你幫忙照看著點(diǎn)了阿平,她自小被佰長帶回來,沒怎么出去,你要是有空,就照顧著她點(diǎn)。”
原平聽出了老大的意思和囑托,認(rèn)真點(diǎn)頭道,“嗯!我一定注意?!?p> 麻雀哼了一聲,傲嬌地把頭扭了過去。
小二郎呆滯道,“變了,麻雀姐姐真是變了。”
原平悠悠道,“可不,我剛打聽到,那拓跋玉兒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你麻雀姐姐可是被她同化了的人。”
“誒呦,別扭我,疼??!”原平齜牙咧嘴地揉著耳朵吐槽道,“怎么跟個(gè)小學(xué)生一樣?!?p> “小學(xué)生?”老大看著這一幕樂呵呵地看過來,“哪里的學(xué)堂?”
“以前念過的,”原平摸了摸鼻子,“對了,謝姨來找過我了。”
老大道,“她想跟著你走是吧。”
原平道,“她丈夫死了,兒子和女兒也都戰(zhàn)死了,謝姨說想給我做飯吃,她覺得我好?!?p> 老大嘆道,“她是個(gè)好人啊?!?p> 原平道,“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這片土地上盡是一些這種事情,我游歷的時(shí)候明明沒有見過的。”
老大看著原平,搖頭道,“游歷,阿平你也不曾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啊?!?p> 原平道,“時(shí)間會抹殺別人,殺不掉我?!?p> 老大道,“那就拜托了,原公子?!?p> 麻雀不可思議地扭過頭來,看著那少年,此刻正挺身而立,目光堅(jiān)定看向長城外的天穹,像是在牢牢注視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