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氣耀亮了瞬間,洞窟便暗了下去。
斬出的兩道刀氣甚至沒能在洞里的龐然大物身上留下痕跡。
如山的黑影動了一下。
兩只紫色的怪眼如燈籠般在黑暗里睜開。
怪眼中是萬年寒冰般的冷漠,仿佛那不是眼睛,而是兩輪清冷的殘月,居高臨下,俯視蒼生。
骨碌。
兩顆巨大的眼球轉(zhuǎn)動,冷漠的目光中漸漸泛起一縷新奇。
它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擾我沉眠者,你可知罪?!?p> 悶雷一樣的低沉聲音從洞窟里傳來,語調(diào)成一條直線。
“睡得太多也不好,總得起來活動活動不是,大個子,把我妹子還給我?!?p> 云缺站在洞口,朝著里面高聲喊道。
“還給你?”
黑影的語氣出現(xiàn)變化,好笑的道:“除非你要的是尸骨,蟲族的食物從來不會松口。”
悶雷般的聲音中,黑影的前爪漸漸收攏。
卷縮在抓中的小漁渾身顫抖起來,緊閉著眼睛的小臉兒上是令人心疼的痛楚之色。
“小漁!”
云缺的呼喊與驟然的劇痛,令云小漁從昏死中驚醒。
她看不到四周,但能聽出哥哥的聲音。
“別、別管我!你走!”
“說什么屁話,我是你哥,不會丟下你不管?!?p> 云缺的左眼涌出了更多的妖氣,如一條蛟龍般將他整個人纏繞起來。
洞窟里的黑影發(fā)出沉悶干澀的笑聲,聽得人兩耳發(fā)麻。
“好一個兄妹之情,既然你們不想走,那便都留下,成為食物?!?p> 沙沙沙。
四周的黑暗里傳來身軀摩擦地面的響動。
一雙雙巨大的怪眼相繼亮起,宛若天燈。
這些怪眼的主人都擁有著接近山洞黑影的氣息。
云缺徹底被大淵深處的強大蟲族所包圍。
他一個人,面對的卻是世上最恐怖的異族!
“這么說,是沒得商量嘍?!?p> 云缺有些無奈的道。
“你以為呢,自以為是的人族?!?p> 山洞里傳出毫無希望的森森冷語。
“那沒辦法,只能動手了?!?p> 云缺的左手抓上了左眼的眼罩,開始緩緩下拉。
四周的黑暗寧靜了一瞬。
山洞里的龐然大物猛地縮了下紫色的眼瞳,眼底泛起忌憚。
連地底世界的王者,對云缺的左眼也忌諱不已。
呼。
火把的光芒在云缺身后亮起。
氣質(zhì)優(yōu)雅的女人從火光中走了出來,端莊的臉龐上始終掛著溫和迷人的微笑,兩鬢垂下的八條長辮子宛若披風。
“虧你在地底下活了這么多年,居然欺負個孩子。”
女人走到洞口,站在云缺身邊。
“阿娘!”
云缺停下左手的動作,有些吃驚,沒想到阿娘竟也來到大淵。
“這次你們調(diào)皮過頭了,以后不許再胡鬧?!迸肃凉值挠柍獾?,語氣依舊柔和。
“知道了阿娘,可是小漁還在它手里?!痹迫敝噶酥付纯呱钐幍木薮蠛谟?。
女人往前走了兩步,八根長辮子朝著兩側(cè)緩緩起伏。
“把小漁給我們,我們立刻就走。”
“這里不是大窯村,大淵,有大淵的規(guī)則。”
“規(guī)矩都是人定的,通融一二又能如何?!?p> “規(guī)矩的確是人定的,不過,我們可不是人。”
“連我也不能討個薄面么?!?p> “你的面子,還不夠?!?p> 溫婉的女人捋了下秀發(fā),臉上的溫和緩緩消失。
黑暗里的怪眼睜開得更多了。
轟隆隆。
咔嚓嚓。
大淵里炸起雷鳴。
上方的黑暗中有一條狹長的龐然大物在盤繞游曳,游動間伴有雷聲陣陣。
一聲驚雷過后,地面出現(xiàn)一道高大的人影,默默的站在黑暗里,并未走進女人的火把附近。
“加上我呢,我們云家不是好欺負的?!?p> “阿爹!”
云缺看向黑暗里的高大人影,更吃驚了。
阿爹很少醒來,常年睡大覺,今天居然醒來并且來到大淵。
這下一家人整整齊齊。
山洞里的黑影沉默了下來,紫色的怪眼掃過洞口的三道身影。
“你們一家居然都下來了。”
黑影在猶豫,巨大的爪子時而捏緊,時而松開,云小漁被巨力揉捏得死去活來。
遲疑良久,黑影做出決定。
巨爪一揚,女娃被扔了出去。
“小漁怎么樣?”云缺一下接住。
女娃齜牙咧嘴的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女人看了看小漁,道:“皮外傷罷了,不礙事?!?p> 佇立于黑暗里的男人無聲的轉(zhuǎn)過身,朝著出口走去。
云缺抱著小漁跟在阿娘身邊,逐漸遠離這處恐怖的洞窟。
一家人走出很遠之后,山洞里傳出黑影懊惱的低吼。
“大窯村……早晚有一天你們會嘗到后悔的滋味?!?p> 云缺回過頭,眼罩上的眼球隨之閉合。
一家人回到落點后,男人浮空而起,抓著女人與兒女飛向洞口,順便把半死不活的那條大蜈蚣也給捎帶上。
云缺在升空的過程中瞥了眼不遠處的大蜈蚣,沒說什么。
有很多事,在這個特殊的家庭里是心照不宣的。
輕輕拍了拍小漁仍舊顫抖的肩頭,云缺道:“小漁不怕,我們回家了,哥給你做蛋炒飯吃?!?p> “嗯,加、加個蛋。”
————
大窯村,村長家的院子。
黑云沸騰翻涌,隨后破碎成漫天黑雨,落地后竟燃燒成黑色的火焰,灼熱驚人。
馬至遠的身影在黑雨中狼狽顯現(xiàn)。
瀕死之際,他仍舊護在大屋門口,死守不退。
直至清遠身上的大陣徹底激發(fā),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無蹤。
馬至遠嘿嘿笑了起來。
他沒在進屋去查看泥道人,也沒回頭多看一眼,而是站定于大院中心。
“人多欺負人少算什么本事,有種你們大窯村派個最強的和道爺單挑!皺皺眉頭不算好漢!”
院子里的其他人更加狼狽,許多人身上帶傷,還有的跌倒在四周,村長高大的身影此時變得佝僂了不少,寬大的衣服下滴滴答答趟著鮮血。
“好哇,想單挑可以,跟我走吧?!?p> 說話的是個三旬女人,生得一副勾人兒的俏臉,身姿窈窕,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
她是青棗的娘,大窯村的寡婦。
“求之不得!”
馬至遠哈哈大笑,跟著寡婦走進村子里一戶人家。
哐當。
屋門死死的關閉。
再無聲音傳來。
一道道強橫的氣息鎖定著這處屋子,村長與其他各家的主人等待在寡婦家門口。
直至過去了半晌,屋門突然被踢開,能看到屋子里散落著一副白骨。
“妖道!臨死還占老娘的便宜!”
寡婦衣衫不整的走了出來,臉上掛著羞怒交加的古怪神情。
村長瞄了眼寡婦的領口,咽了口吐沫道:“他占你什么便宜了?”
“你想知道?”寡婦冷冷的翻了個白眼。
“不想!”村長連連擺手,與其他人一起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