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歷史之辯
走過深深的長廊，李德他們終于來到了贊樞爾核心的高階祭司之廳。
在高階祭司之廳，不止有處理政務的議會大廳，還有情報處、統(tǒng)計處、戰(zhàn)爭大廳和史館。
其他幾處都是高度機密的，眾人知道那些大廳的職責之后，立刻連看也不看表示避嫌。
穿過了古樸的石門，所有人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撼到了，這是一間頂高十米的館閣，但是根本就看不到墻壁，因為都被一座座高至天花板的書架擋住了視線。
在這里能夠看到各個歷史時期的典籍：蒙昧時期的石板書；上古時期的金書、銅板書；中古時期的羊皮卷以及近代的紙質(zhì)書。保守估計，在這史館中有近百人在整理謄寫。
“整理歷史，是一件無比浩大的工程。這里記載著從贊達拉帝國之前，到現(xiàn)在的所有歷史。
拉斯塔哈大王繼位之初，頒布了一道命令，要把這里記載的所有歷史，都梳理匯編成一部偉大的通史，以此來彰顯帝國的輝煌。
大王統(tǒng)治了贊達拉兩百年，這場浩大的工程也進行了兩百年，期間曾有過數(shù)次易稿，直到今天終于到了收尾階段。
當然，現(xiàn)在你們來了，有關祖爾法拉克的歷史，也要重新編寫?！?p> 亞茲瑪語氣說的很平常，可李德都已經(jīng)聽傻了，用兩百年時間來編纂一部史書，這該是什么樣的氣魄？！
眾所周知，所謂通史其實是在浩如煙海之中的歷史文獻資料中，梳理出一部整體性的大綱。它更多就像是一本目錄，后人如果想深入研究斷代史的話，可以通過通史，來針對性的檢索更多的第一手資料。
可就是這樣一部大綱，贊達拉完成它就花了兩百年的時間。
這樣浩大的工程，恐怕也只有贊達拉這樣歷史悠久的國家有能力做了。
亞茲瑪要帶著尼布爾到贊達拉史學家那里，與他印證古祖爾法拉克史，同時還要接續(xù)新祖爾法拉克史。
李德不是沙地巨魔，這件事確實也幫不上忙。
眼看著自己變成了一個無關人員，李德突然有了一些別的想法。
“亞茲瑪女士，這里的資料，我可以看一看嗎？”
這就讓亞茲瑪有些顧慮了，她帶李德進來本就屬于違規(guī)了，要是再讓李德亂看的話，如果對這些歷史資料造成了損壞，那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不過很快李德就做出了保證。
“我只是看看書架上各部史書的名字，保證不會觸碰?！?p> 這才讓亞茲瑪松了一口氣，因為她也不清楚拉斯塔哈對于李德是什么樣一個態(tài)度，也不好生硬的直接拒絕。
“你等一下，在這里就算是我也要先經(jīng)過長老的許可。”
主管這里的，是贊達拉最淵博的史家大長老，在史書編纂中他擁有著絕對的權力，在史館，就算是神王拉斯塔哈、先知祖爾也要尊重他的意見。
和李德想象的不一樣，他以為長老會是一個身材佝僂垂垂老矣的巨魔。沒想到這位長老面容和聲音雖然蒼老，但腰板挺直很有精氣神，身材雖然略顯瘦削，但胳膊上的肌肉還是很結(jié)實。
面對這位長老，亞茲瑪也難得的說了很多的話。在聽亞茲瑪詳細的介紹了有關李德的事情后，長老這才點頭。
“把沙地巨魔從窘困中解救出來帶到這里的人族……你有資格在這里參觀，你可以看書架上的史書名字，但是絕對不可以伸手觸碰?！?p> 李德連忙滿口答應，對于知識淵博的人，他確實是心懷敬意的。
得到許可的李德開始在書架中穿梭，除了放滿四面墻的書架以外，在史館中間同樣放著上百個巨大的書架，為了方便人們拿資料，書架中間甚至布置了許多的梯子和跳板。
李德都還沒有攀上臺階，只是地上他目光可及的位置就足以帶給他許多震驚。
在這間史館中，所記載的歷史雖然以巨魔為主體，但同樣有著大量的其他種族的歷史。而且記載歷史的書寫體也是百花齊放。
大部分是《贊達拉史》、《阿曼尼史》、《古拉巴什史》、《暗夜精靈史》、《高等精靈史》這樣的國別體史書，但也不乏像《古卡利姆多史》這樣的編年史，甚至還有《雷神史》這樣的個人紀傳史書。
在書架之間來回走了許多圈，看的李德這個眼熱。贊達拉的文事之興盛讓他羨慕的緊，真讓他有一種把這些史書從書架上拿下來翻讀的沖動。
但他最終還是抑制住了沖動，回到了眾人編纂通史的桌榻前。
此時幾名沙地巨魔正在跟著一位主編祖爾法拉克史的博士，在史館里的休息室中交談，目前是這名博士給尼布爾他們講述，等這位博士講完后，還要尼布爾給他講述祖爾法拉克后來發(fā)生的事。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主要就是為了防止干擾到這邊的工作。
李德和亞茲瑪就站在長老們工作的長桌邊等候那位尼布爾他們和那位博士。
閑來無事的李德，情不自禁的瞟著大長老正在撰寫的總目錄。巨魔的文字屬于象形文字，李德大致能看懂一些。
他看到這部通史最后結(jié)尾在：贊達拉前往祖爾格拉布封印血神哈卡、人族七國格局成型、矮人三錘之戰(zhàn)。這讓李德鬼使神差的重重嘆了一口氣。
靜謐的史館中，除了翻找資料和唰唰的書寫聲，就沒有別的聲音。
李德這猛地嘆了口氣，瞬間就讓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他。
見到所有人都不善的盯著自己，李德心虛的連連致歉。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是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走神了?！?p>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那長老竟不聽他的辯解。他知道李德是看著他撰寫的總目錄而嘆氣的，區(qū)區(qū)一介壽命短暫的人族，朝著他這位贊達拉長老嘆氣，分明就是在質(zhì)疑他的成果！
“你為什么嘆氣？是老夫我編纂的哪里有問題嗎？”
之前交談的時候，這位長老還是比較和氣的?？墒巧婕暗酵ㄊ返膯栴}，這老巨魔的話語里分明蘊含了殺氣！
李德感受到來自所有巨魔學者的敵意，瞬間他的壓力山大。好家伙，人家進行了二百年的重大工程，他敢質(zhì)疑嗎？
可是在這種時候，蒼白的道歉是沒法蒙混過關的，無奈李德只能說出了他的真實想法。
“您各位學識淵博，我當然不是覺得您各位的工作有問題。我只是看到您的結(jié)尾處，感慨歷史的浩浩湯湯永無止境?！?p> 李德的話，讓那位長老眼前一亮，他咀嚼著話里的滋味。
“浩浩湯湯永無止境……這句話很深刻，但是你的話還沒有說完吧？”
李德謹慎的遣詞造句，斟酌的說到。
“您各位編纂這部巨作是很偉大的，這里幾乎記載了艾澤拉斯凡人最詳盡的歷史。但是您各位編纂通史的目的是什么？我想除了彰顯贊達拉的偉大以外，還有就是希望找尋出這當中的歷史規(guī)律，總結(jié)前人的教訓，免得再犯曾經(jīng)的錯誤?！?p> 贊達拉長老笑了，他滿意的點頭。
“不錯，一個人族，能對歷史有如此深的見地，你確實不一般。但是你還是沒有說，你嘆氣的理由?！?p> 李德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我嘆氣是因為這部巨作的生不逢時，如果它能夠早十年面世，都有可能成為艾澤拉斯最偉大的著作?？上Х旁诋斀竦陌瑵衫?，萬年未有的大變局之下，卻又有些不合時宜了?！?p> 現(xiàn)在大長老基本上可以確定，李德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狂徒，所以沒有表現(xiàn)的格外憤怒，而是很冷靜的問到。
“空口無憑，你的依據(jù)是什么？”
見對方的態(tài)度并不是很惡劣，李德這才放下心來。
“就在五年前，東部王國大陸南方的沼澤中，一道巨大的黑暗之門被打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獸人入侵了艾澤拉斯大陸。
一年多前，那些獸人攻陷了暴風王國。如今，他們還在繼續(xù)侵吞著東部王國。這場戰(zhàn)爭最后無論結(jié)果如何，艾澤拉斯世界都將發(fā)生巨大改變。
在這個時候，繼續(xù)孤立的研究艾澤拉斯的歷史，終究是落入片面了?！?p> 李德的這一番話，卻讓眾位學者表情顯得無比茫然。
“黑暗之門？”
“另一個世界？”
“獸人？”
“那是什么？”
……
學者們的這種反應倒打了李德一個猝不及防，堂堂贊達拉帝國，消息竟然閉塞至斯，連獸人戰(zhàn)爭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的嗎？！
最后還是亞茲瑪看不下去了，她之前一直沒有參與到談話之中，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李德的作死?？墒菦]想到這家伙竟然有手段止住了長老的怒氣，還聊的有來有回。
“咳，李德元帥有所不知。為了修史，博士長老們，已經(jīng)十年沒有出過這間屋子了。十年間，各位就連日常生活的各種事情都是在這里解決的。每日除了面對這些資料，就再沒接觸過外界的信息。
獸人入侵這種重要情報，我們肯定都是悉心收集了起來。只不過這種事，我認為沒有必要報告給各位學者。
從古至今，發(fā)生在艾澤拉斯的戰(zhàn)爭太多了。比獸人入侵造成結(jié)果嚴重的戰(zhàn)爭比比皆是，而且這場戰(zhàn)爭目前仍在持續(xù)，對于一個沒有結(jié)果，尚未蓋棺定論的事件，貿(mào)然的就記錄在史書中，是不負責任的。”
亞茲瑪解釋這么多，當然是不想李德看輕了贊達拉。獸人入侵這樣的事件，連地精都知道了，他們憑什么不會知道？
大長老聽完亞茲瑪?shù)脑捝性谒妓髦?，其他編纂史書的博士則開口說話了。
“亞茲瑪大祭司的話有道理，還未蓋棺定論的戰(zhàn)爭，是不能貿(mào)然記載在史書上的。而且就算不考慮這一點，如你所說那些……獸人的侵略也不過是毀滅了一個人族王國。
歷史上多少強盛的帝國，最后不還是說消亡在時間長河中？是不是人族短暫的歷史和壽命，才讓你這樣大驚小怪？
這種當代史的事情，就留給后人去整理吧?！?p> 李德明顯注意到，這名學者說這話的時候，那位長老的眉頭明顯皺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賭對了，立刻接口說到。
“不一樣，這場戰(zhàn)爭不同以往，不能用艾澤拉斯內(nèi)部戰(zhàn)爭的眼光來看待。這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侵略。
完全陌生的種族，完全不同的世界體系，他們有著獨立的悠久歷史。
如果忽視了這一切的話，就沒法理解這場侵略所發(fā)生的內(nèi)部邏輯。要是裝作看不見的話，就算是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了，艾澤拉斯仍無法得到教訓。
而且我相信，在此后的許多歲月，這些侵略艾澤拉斯的獸人，仍然會持續(xù)的對我們的世界進行塑造。不能理解獸人世界的歷史，我們的未來就會失控。
實話實說，作為戰(zhàn)爭的受害者，人族包括我在內(nèi)，始終是很難公正的研究有關獸人的歷史。為了艾澤拉斯，必須有一個種族站出來做一些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