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主面世,千余年未有,何等的機緣,今生可見此景。
月光下的五殿站在高處,與世獨立,遙遙不可及。她們俯首看著臺階下的蕓蕓眾生,似乎在審判,定奪著所有人的生死。
周饒分支家的小弟子,呆呆愣愣嘀咕道:“這是九天玄女下凡嗎?美兮嘆兮心隨之兮,不似人間之人,更甚天外之景。”
少年的話還沒說完,高處一把長劍飛來,將少年的美好旎想,徑直削了個干凈。
五人正中央穿著的是一位身著墨色長袍的女子,她身型高大,眉眼肅穆端莊,她揮劍擲出的樣子,十分英氣干脆。,
那是庚辰五華第一人,五行中樞坤土殿殿主,祁墨??梢源碚麄€五華決斷,所言之事一言九鼎,所行之舉泰山之重,是整宮的核心所在,所有五華人都會自動聚齊而去的中心。
中樞之主擲出的手中森森長劍,朝黑衣人頭領飛刺而去。劍身被注入了力量,于空中震鳴不止,鳴得是要取人性命的喪歌。
黑衣人舉刀欲擋,長劍劍頭觸刀身,但長劍飛進的勁頭未減絲毫,而是將黑衣人手中長刀彈飛落地。
銀白長劍刺入黑衣人的胸口后,長劍往前飛進的勁頭依舊,竟沒有減弱半分。長劍入胸,帶著黑衣人不停后退,直至他退到一根石柱前,再也退無可退,身后的青石臺柱阻擋了他不斷往后的步伐。
長劍已經(jīng)穿透肩背,刺穿的銀白劍身刺入他身后的青石柱內(nèi),將其釘在柱子上。
一口鮮肉自胸腔沖至喉嚨口,甜膩泛腥,一口噴出。
首領竟被長劍釘在石柱之上無法動彈,若是掙扎血流更甚。一旁的同伴上前,仔細一瞧,眼中只剩一片絕望。三分劍身已沒入石柱,若是強拔,當場會要了頭領的性命。
鮮血順著銀色長劍不斷滴下,在古老的石板縫隙,匯成了一灣細長血路,皎潔如玉的月光下反射出陰森白光。鮮血滲透入石板的縫隙內(nèi),似乎是被吸食了一般。
手起刀落,殺伐果決,未動半步先殺一人。哪個說書先生段子的里九天玄女都不能是這么個模樣。周饒的小弟子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咽回自己剛說的話。
剩下的黑衣人半刻不敢松懈,他們盯著高殿上五人,留意她們的一舉一動,深怕一個不留神,下一個被釘在墻上的就是自己。
大殿內(nèi)響起一陣陣腳步聲,十幾位宮人舉著火把匆匆趕至,站在幾位殿主身面。黑衣人們一見此景心中冰涼,心覺能逃得出去的幾率,已是微乎其微,若是僅對上一個五華人,尚有傾盡全力一試的可能,但是此刻,怕是已無半分生機。
嘩嘩嘩一片拔劍之聲,人影攢動不止。下一刻,大家定睛瞧清時,每個黑衣人身前已立有一持劍的五華人。
快得如風如影,仿若瞬移,不過眨眼頃刻,五華人已經(jīng)從高處瞬移到了百米臺階之下。
這真的是人能夠達到的速度嗎?眾人內(nèi)心無比惶恐。
高殿之上,唯剩祁懷姜與若水殿的十七霜未動,她們站在高處看著下方,等待著即將開始的血腥。
祁懷姜看向下方黑衣人的眼神,如同是在看已死之物。她殺心既已起,總是要有人喪命于此。
十七霜在后側方瞄了一眼自家主上,暗嘆這位此刻的心情,看來相當不妙。十七霜抱劍悄悄退了兩步,離得遠一些生怕被牽連。
祁傲此刻也好不到哪,眼中一片戾氣,她覺著自己一天都在忙著打架,收拾完這個又要打那個,揍完臭鳥又來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沒完沒了是嗎?祁傲扭了扭脖子噼啪作響,額間的花鈿更鮮紅了些。
祁傲渾身隱隱散出的紅色靈氣,黑衣人見狀,軟得腳下發(fā)虛脫力,對著這么群人,如何能逃得了,這無異是癡人說夢。
所有人都是神經(jīng)緊繃,原因卻天差地別。黑衣人一眾是因為怕,一個閃失也許就無葬身之地。外殿一眾則是因為興奮多過了恐懼,大家太過好奇,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錯過了什么。
洛子謙悄摸摸從洛云馳后面探出了腦袋,想瞧得仔細些,被白離朱又一個反手給按了回去,三公子你是真的不記吃也不記打啊,又開始不懂收斂了。
五華高深莫測,自是可以應對,反倒如果他們擅自入局,不單幫不了忙,甚至還有可能會拖她們的后腿,此刻不動才是最正確的。
黑衣人所持火藥殺傷力不小,不乏他們再用火藥斷后的可能,這里聚著眾多外殿人,若火藥爆炸定會有所波及。
但對五華宮人來說,這不是武力高低和人數(shù)多少的問題,而是速度??斓阶寣Ψ礁緵]有機會拿出火藥,才是制勝之點。所以五華才會對每個黑衣人分別一一盯梢,楞誰都別想有一絲縫隙可鉆。
獨立在紅塵俗世之外,不行占卜算卦,不干預萬物生死。然此一切并非因為有宮規(guī)的拘束,而是她們生來天性如此,對于整個世間,五華奉行無為道。
無為既為其道,天生萬物,地育之,但有生者,必有死焉。世有其道,自由其數(shù),不入世間局,是以無為天地道。
五為之人,無為之道,她們旁觀世間萬年歲月變更,從不介入?yún)⑴c,可當有人真侵犯到她們頭上,非要拉她們?nèi)胧篱g局的話,她們是必定要將對方挫骨揚灰的。
報復二字,她們做起來甚至比俗世紅塵之人更加狠辣果決,因為她們是絕對高傲,果斷。
遙想五華剛剛暴露于世,有形形色色的人,存著花樣百出的心思,用盡各式各樣的方法想占上五華一星半點的便宜。最后都是被五華歷代先輩的雷霆手段一應拒之門外,從首代五華到現(xiàn)在,這些意圖闖入者分別被天雷劈死,天火焚身,氣絕身死,尸沉萬丈水潭。千奇百怪的死法,各式花樣的懲罰。但有一點卻都相同,就是這些人全部都落得了一個永無不如輪回循環(huán)。
如果是因為時間久了,山外對她們的記憶會褪色。那重新上上色便是,比如鮮紅的血色。
祁落喊了一聲懷姜,長劍抬起指向旁邊。祁懷姜抬了抬眼皮,外殿的人幾乎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但這個包圍圈不是用以包圍黑衣人的,而是包圍成了一個看熱鬧的圈子。
這些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外殿子弟,也不知道這幫公子小姐什么心態(tài),看熱鬧的心全然蓋過了怕死的念頭。雖不進但也不退,一個個就在原地這么杵著。
祁懷姜給了十七霜一個眼色,十七霜領會,立刻抱劍站至外殿人正前方,示意讓他們速速聚在一起,莫要再這般分散于四周。
若是后面被誤傷了,還是不值當?shù)摹?p> 這個舉動讓外殿的面子實在有些掛不住了,他們其實也沒有那么弱,洛家三門的人好歹也都是世間一等一的好手。
天下二分一宮三門,一宮修的是靈,三門修的是武。
兩個不同的方向罷了,若單論肉身打斗發(fā)狠,其實三門更勝一籌些。公子哥們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一下,但又最終什么都沒說。
他們只是堅定地站著,厚顏無恥地繼續(xù)觀摩著,無華宮人要保護他們就保護吧,被五華人保護不丟人。
只要讓他們觀摩這場千古未曾得見的爭斗,弱男子就弱男子吧,值了。
祁傲對面的黑衣人,已在她熬得死人的視線里,死去活來,活來死去了十幾個回合。他的身心備受煎熬,心神已經(jīng)到了極限,他再無法忍耐這份窒息,欲握劍出手,拼死試上一試又能如何,了不起就是一死。
要開始了?祁傲揚起了一個笑容,這抹笑容仿若地獄閻羅,瘆人的很。今日才到手的大日金烏,她也正巧想找機會試試呢。
一團火焰自黑衣人握劍的手掌燒起,疼得他翻滾在地,慘叫不止。大日金烏與炎火殿主融合后的太陽真火,絕不僅僅是尋常的火燒火燎,那是刺入靈魂,焚燒元神的疼痛,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衣人們聽著同伴撕心裂肺的叫喊,心神都在顫抖。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鐵錚錚的漢子,也都是受過專業(yè)訓練的人,
他們的首領被長劍貫穿,釘在石柱上也是一聲未哼。可那火究竟是什么,可以讓他們的同伴這般慘叫。
難道他們真的出不去了嗎?
不,不,倘如他們真的逃不了了,那不如拉上一群墊背的,即便是要死,也要拉上這些個五華之人。有人偷偷拿出了藏匿的火藥彈,他絕不甘心就這般死去。
在這方天地間,五殿二十四宮人是無敵的。沒有人可以比她們更快,更強大。
持劍身動影閃,十幾道寶劍銀光閃爍,以靈力相佐,不論對方損傷死活,只為一招制敵。她們絕不會允許再有任何一顆火藥彈在庚辰界內(nèi)炸響。
三方對峙的狀態(tài)被頃刻瓦解,有的黑衣人被砍去了雙手,有的被一劍穿肩釘?shù)搅说孛妫瑸榈木褪亲屗麄冊贈]手可拿不該拿的東西。
祁落及祁梵鋅等人則是緩和派,多數(shù)選擇的是刺傳了黑衣人的手臂。祁傲和炎火殿的宮人是狠辣派手起劍落,干脆利索砍下了黑衣人燒毀的右手,那段黑焦色的東西滾落到一旁,外形勉強看出是截斷手吧。
鮮紅的血液從斷處流出,沾在了早已被燒成炭黑的斷手上。失去了右手,喉嚨被尖銳冰冷的劍頭挑起,他已分不清自己滿臉的是淚還是汗,身內(nèi)魂魄的痛不欲生,他想到了死。
他太疼,太疼了,不若死去吧。
后牙根用力咬合,藏于后槽牙的毒藥破了。那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此刻卻像蜜糖,是自己解脫的唯一希望。紅黑色的毒血從嘴角流出,黑衣人徹底倒地,抽搐了幾下完全失去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