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武微閉雙眼，握緊手機的手指滿是汗?jié)n，糾結(jié)多時，還是撥通了文令雪的電話。幾秒后，一陣輕快的波浪聲從不遠處的茶幾方向傳來。他把手機放到一邊，從茶幾上拿起妻子的手機。一時間，無序的信息涌入意識。
那是昨晚她發(fā)給自己的報平安短信；那是她新拍的女兒嘟著小嘴的照片；那是剛剛收到40000元轉(zhuǎn)賬記錄的短信——直到一股溫熱的情緒從臉頰兩側(cè)無聲滑落。
鄭武嘆息一聲，目光呆滯地握著妻子的手機，直到十一聲鐘聲在耳邊敲響。他正了正身子，恍如隔世地站起身，忽地想起什么，光著腳一溜煙地跑臥室旁的壁櫥，哆哆嗦嗦地摸到上面第二層。那是自己和文令雪約定的‘秘密閣樓’。
“無論發(fā)生什么特殊情況，我們都可以把秘密放到閣樓里，讓彼此看到......”
他將手伸到紅色編織袋中，抽出里面放著的一張紙條，激動地差點喊出聲。他哆哆嗦嗦地展開紙條，借著壁櫥昏暗的燈光，鄭武一字一字地看了下去。
好好看家。
好好看家？
鄭武一臉茫然，就在他琢磨的當口，突然有什么聲音從身后傳來。
滴答，滴答。
這聲音好像……在那里聽過？
片刻后，滴答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像是有什么東西滴落在身后的地板上。鄭武的視線向斜后方瞥去，看到了一小片紅色液體，濺落了一片。
他的視線順著滴落的方向上看去。
猩紅！一對猩紅的光點！正正地看向自己！
那是一對眼睛！
鄭武只覺得自己后腦勺的頭發(fā)都立了起來，那是什么？！
昏暗的燈光里他看不清對方的輪廓，不知道大小，此時此刻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先出去再說！他保持著和那雙眼睛對視的姿勢，手背在身后偷偷向壁櫥門夠去。
砰！
一根毛茸茸的，像爪子一樣的手臂擦著鄭武的臉龐撞上他身后的壁櫥門。
平日里要不是經(jīng)常要躲避小雪揮過來武士刀，我那點可憐的反應(yīng)力，今天非交代在這里不可。劫后余生的鄭武保持著和那東西對視的狀態(tài)，躲過了對方對著自己面門的致命一擊，內(nèi)心還不忘虛拍胸口，安撫一下咚咚跳個不停的心臟。
突然余光中看到一抹暗紅，鄭武下意識地縮頭矮下身形，聽到門板又發(fā)出“咚！”地一聲。他順勢手腳并用地狼狽鉆出壁櫥，扶著墻壁穩(wěn)住身形，剛站直了身子，就感覺到脖后面有冷風襲來。日常里養(yǎng)成的下意識的反應(yīng)，他回身背對著墻面，攥緊雙拳舉到面前，做出格擋的防御姿勢。本來下意識地想要閉上眼的鄭武想起文令雪經(jīng)常告訴他在格擋是一定要睜開眼睛的叮囑，在這時閃現(xiàn)在他腦中。于是他半睜著眼睛，隔著手臂從縫隙看到一團暗影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與此同時，自己也被對方狠狠地撞到了墻上。
淦！
雙臂上傳來的重量和麻木感，讓鄭武只能在腦子里爆出一句粗口。直到此時，他才真正看清楚那雙猩紅眼睛主人的模樣。人類的身形，1米85左右，倒三角形的詭異頭顱，凸出的猩紅色杏眼配上幾根擋住嘴巴不斷抽動的觸須，詭異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鄭武的雙手被對方像是手的爪子緊緊地鉗住，一時間動彈不得，只能使勁全身地力氣奮力將對方推開，哪怕只能保持不到半臂的距離也好。然而即便是這樣微小的距離也很快不保。
只見那怪物杏眼微瞇，臉上的觸須不斷舞動，鄭武立刻覺得對方在加大力量向自己靠近。倉促之間，他的心跳驟起，呼吸也隨之急促，但眼前的事物卻漸漸變得模糊。
它在弱化我的意識？！鄭武心里忖道。
模糊的視線中，鄭武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雙臂正在漸漸脫力，隔檔在前面的左臂因為更靠近那怪物，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萎縮，皮膚的顏色變得發(fā)黑，出現(xiàn)干癟和褶皺。這樣的變化還未在大腦里形成痛覺，但看著卻讓鄭武膽戰(zhàn)心驚。他下意識地冰柱呼吸，腦子在飛快地運轉(zhuǎn)：怎么辦？怎么辦？我要，要死了嗎？……等等，死，假死……對了！
上次御前會議中，南希已經(jīng)證明了他在沒有夢鏡支持的情況下也能將意識潛藏在某個地方。雖然沒有完全成功，但大方向是對的。
如果自己在戰(zhàn)斗中能獲得類似夢鏡對五感的影響，說不定就能讓意識完全脫離身體存在了，同時身體也會陷入無體征狀態(tài)。戰(zhàn)斗對象既然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死人，眼前這個怪物也就會離開了吧？感覺對方并沒有要吃掉自己的意思，不然早動嘴了。
細長且粗糙的大臂上布滿了不知是裝飾還是皮膚的鱗片，反射著壁櫥內(nèi)的燈光。小臂上則長滿了一層灰色的絨毛，像極了陽澄湖大閘蟹前爪上的同款。兩條滑膩卻充滿肌肉線條的大腿讓人感受到來自力量的壓迫。本以為對方只是蝙蝠猴子一類闖入家中的不速之客，直到看清它的全貌，鄭武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雖然你的樣子著實令人反胃，但好歹是個智慧人形生物，姑且叫你‘赤叟’吧?！?p> 不知哪來的底氣，他竟然在這種時候當面給對方起名。赤叟也很給面子，觸須發(fā)出瘆人的嘶鳴。手臂卻向著右側(cè)的墻面拍去。
啪！
3平米不到的壁櫥一片漆黑，鄭武心道不妙，一陣寒意夾雜著農(nóng)貿(mào)市場水產(chǎn)區(qū)的腥臭撲面而來。當壁櫥燈再次被打開時，他的左手已經(jīng)被赤叟牢牢抓住，毫無逃脫機會。
……這家伙還會佯攻？鄭武心中一緊，眼看就要伸出右手去抓它的雙臂，卻赫然想起晚飯時邊疆去搶酒杯反被竹心踢倒的一幕。
想到自己現(xiàn)在光著腳，下盤不穩(wěn)，鄭武心中更覺焦慮。倉促之間，他的心跳驟起，呼吸也隨之急促，但眼前的事物卻漸漸變得模糊。
它在弱化我的意識？
鄭武的余光向下掃去，只見左臂的皮膚變得褶皺，原本白皙的顏色逐漸暗淡。他看向赤叟，見到那雙血紅的瞳孔也在盯著自己，好像在等待獵物自行放棄。鄭武大口地呼氣，左臂一陣麻木，好似被卸了氣力，另一個念頭隨之而來。
上次御前會議中，南希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在沒有夢鏡支持的情況下也能將意識潛藏在某個地方。雖然沒有完全成功，但大方向是對的。
如果自己在戰(zhàn)斗中能獲得類似夢鏡對五感的影響，說不定就能讓意識完全脫離身體存在了，同時身體也會陷入無體征狀態(tài)。面對一個沒有意識的死人，就算眼前這個怪物也會無能為力吧。
視覺、觸覺、聽覺、嗅覺、味覺......現(xiàn)在我的視覺和觸覺受到了很大削弱，聽覺和嗅覺尚在，只剩下味覺還沒有被影響。如果這里有個鯡魚罐頭就好了。
又是一陣麻痹，鄭武的左手徹底失去知覺，赤叟的手臂則膨脹起來，就連皮膚也從紫紅變成鮮紅，像極了快捷蜂超市里的人造蟹棒。
充滿大海味道的螃蟹腿？說不定能滿足我的味覺。
鄭武咧嘴朝赤叟詭秘一笑，眼中透露出藏于祖先基因中對獵物最原始的渴求，赤叟的黑色眼珠微微顫抖，游移不定，緊抓不放的手臂似乎開始松動。
“吃海鮮啦！”
鄭武嗷的一聲撲向?qū)Ψ?，朝著那條紅色赤臂狠狠咬去，一股帶著海浪的腥臭和刺鼻的咸澀迎面而來。任憑赤叟如何橫沖直撞，又怎樣拉扯，他依舊死咬不放，用盡平生最大對食物的敬畏咀嚼著來自敵人身體的恩賜。隨著一聲凄厲的嘶吼，一種熟悉的游離感隨之而來，鄭武的意識開始游離。。
......
再次睜眼時，鄭武身處于一片藍色空間里，眼前雖然分不清是海水還是天空，但一定不是現(xiàn)實。他站在原地，伸出雙手，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臂沒有變黑，依舊完整白皙。身體其他部位也沒有痛感，只是嘴里傳來一息尚寸的腥臭。
“嘔......”
鄭武眼前一沉，雙手捂嘴，俯下身嘔了起來，只是自己并沒什么能吐出來的
東西，反倒引來陣陣惡寒，只好作罷。他環(huán)顧四周，向著前方一片開闊地走去，希望能找到能夠作為掩體的東西，但周圍依舊是一片藍色的迷霧，能見度不過幾米。鄭武越走越慢，疲憊感隨之而來。無奈之下，他只能在原地稍作休息。
但愿赤叟能追到這里，這樣我就有機會脫身了！可如果它一直死守我的身體怎么辦？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赤叟那樣的怪物收尸，鄭武不禁打了個寒顫。
滴答，滴答。
水滴聲又一次傳來，鄭武警覺地屈下身，一邊環(huán)視四周，一邊將右手放在身后，不斷移動著。這時，正前方的藍色霧氣漸漸散去，鄭武終于發(fā)現(xiàn)了距離自己30米左右的方向，一團緋紅的粘稠物懸浮在空中，不斷旋轉(zhuǎn)，不斷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