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石昭容
第六十一章:石昭容
竺拾的眼睛還睜著,驚異,放大。
眼神里還殘留著一些遺憾痛恨,還沒來及放手一搏,高估了魔鬼對他的感情嗎。
然而,看到她身后的時遷,他的嘴角卻微微彎起,像是釋然,慶幸結(jié)束了。
竺拾確實是得到了一了百了的輕松,他以為魔鬼不會輕易讓他死去,但是愛上魔鬼的人因為嫉妒而解脫了他。
只是遺憾痛恨沒能用最后的生命給魔鬼最后一擊。
甚至沒來得及說些誅心話。
也好,他可以早點去找他的公主了,這世界讓他厭惡。
那留在他眸子里的,緊緊依偎著的影子,像是終于露出三頭六臂的魔鬼,張牙舞爪,以為自己能得一個圓滿結(jié)局。
竺拾的最后一絲殘念。
若是他不能找到他的公主
那么,他詛咒,這世間所有的善與惡都將歸于毀滅。
時遷是在石柒反應(yīng)之前清醒過來的,他看著死不瞑目的竺拾,緊緊抓住石柒握刀的手沒有動,她的心跳體溫像是尋常一般,沒有強烈的波動。
他不敢動。
怕驚嚇到她。
害怕她的反應(yīng)會讓他把內(nèi)心的黑暗忍不住撕扯到她的面前,讓她憎恨,遠離。
然而,只要人活著,時間必然要向前流駛。
不是每一次未知的結(jié)果都能由他掌控。
久到大傷初愈的時遷身體從痛苦到麻木,石柒終于動了,她動了動腦袋,掙脫時遷的手,往后一退,撞倒了時遷,踩著他的身體,跌坐在地上。
似乎還是在看竺拾,又似乎是在看時遷,沒有再動作。
時遷急切地回頭。
眼神落在石柒身上。
她的眼神像是蒙上了一層黑色的紗。
他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兒,石柒抬起握刀殺人的手,上面的鮮血正在干涸,那曾是她一直渴望著的鮮血,如今得到了,她的心里陡然空蕩起來,有莫名的恐懼在盤旋。
她親手殺了一個人。
第一次殺人。
是她一直想殺的人。
她可以解脫了嗎,她的生命,可以屬于她自己了嗎。
石柒的視線轉(zhuǎn)移到時遷身上。
鮮紅的血滴像星星布滿天空般,將他的病白身體,映襯出一種扭曲的脆弱美麗,讓人恐懼著,又不禁沉迷。
急切緊張又狠獰的眼神,像是野獸,凝視著獵物。
石柒有一絲害怕。
但是也有一絲慶幸的喜悅。
她不知道這是什么樣的情感。
沒有做出任何反應(yīng)。
她就那么看著情緒仿佛就要爆發(fā)崩潰的時遷。
然而時遷卻像臨到火山口卻停止爆發(fā)了。
他看著石柒的臉,盯著她的眼睛,他想,她就在他的面前,可是卻像漸漸冷卻的太陽一般,終會與黑夜背道而馳的。
他第一次有些迷茫。
他想要做點什么。
可是不知道能做什么。
從起了心思開始,他就一直算計,想要讓她慢慢地靠近自己,接受自己,也看到了希望,可是如今似乎被他一下子推翻了。
他已經(jīng)等了那么久。
為何忍不了一刻。
他該怎么辦。
石柒殺了一個人,一個仇人,一個壞人,可她終究是來自一個平等自由和諧的文明,于是成功地嚇到了自己。
根本就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像是一臺突然卡住了的機器。
需要人維修,或者等著時間,自動修復(fù)。
她這般反應(yīng)卻嚇壞了時遷。
她的心里依舊有那個人嗎。
他可以用盡所有的手段,只要能夠得到她的心,絕對不會放手。可是如今,他親自強迫她殺了那個人,那個人,還會從她的心里消失嗎。
竺拾,石琥,時遷。
他們各自留在她心里的哪個位置。
此時的時遷不敢問。
他晃晃悠悠起了身,絲毫不在意疼痛異常的腿,挪動到石柒身前,伸出手,慢慢地抱上她,將她緊緊地箍進懷里。
石柒仍由他抱著。
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她的沒有反應(yīng)讓時遷的心墮入冰窟。
臉頰摩挲著她的臉頰。
他用親昵至極的語氣在她耳邊道:“石琥愛上了小九?!?p> “小九成了石琥的飼養(yǎng)者?!?p> “他們的命運綁在了一起。”
“同生共死?!?p> “就像我們一般?!?p> 石柒還是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聽到了時遷的聲音,也知道他在說什么,可是她就是無法思考他的話,腦海里都是鋒利的刀、鮮紅的血、死不瞑目的竺拾。
時遷人生中再一次出現(xiàn)了絕望。
他曾經(jīng)歷過兩次絕望。
一次是滅族。
一次是宮刑。
他熬過了前兩次絕望,可是,他感覺自己熬不過第三次。
他無法想象,自己放手,給石柒自由,看著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結(jié)婚生子,白頭到老,連一個眼神都不愿意給他。
除非她親手結(jié)束他的的性命。
不然,他不會放手,即使是互相折磨。
命運將他們綁在一起,沒有經(jīng)過他的允許,現(xiàn)在想要將他們分開,他不應(yīng),不許。
若不是兩人緊緊相貼的胸膛像是兩塊烙鐵緊緊地吸引住對方,時遷幾乎要以為,石柒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反應(yīng)。
怕石柒心死意冷,敲暈了她,想要讓她冷靜一下。
……
等石柒再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回到了京城,然而一切已經(jīng)大變樣了。
……
她進了皇宮,變成了皇帝的妃子,石昭容。
……
她以為,自己又穿越了,或者是重生了。
然而并沒有。
她依舊是石府第七個小姐,時遷的妻子,石柒。
時遷因為通敵叛國罪被關(guān)進了御史臺,他的一干親信下屬也連坐,唯獨石柒一個人完好無缺,甚至升職了,從一個太監(jiān)妻子變成了皇帝妃子。
石柒不明白,時遷說過,他做的事是皇帝默許的。
難道他錯估了皇帝。
那她該怎么辦。
忘掉時遷,忘掉石琥,安心地當(dāng)皇帝的妃子嗎。
就當(dāng)重新活了一回。
石柒很認真地梳理自己的想法。
因為莫名躺了很久,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虛弱,提不起力氣,想要坐起身都覺得困難,便半躺著看著床前的人。
皇帝她是見過的,還是一幅蠻英俊的模樣,比之時遷更加地令人敬畏。
無論從哪個條件來說,皇帝都是比時遷更好的選擇,可是石柒看著皇帝卻不開心。
她并不想一醒來就見到皇帝。
嚇到了她。
被嚇到之后,她最想見到的人是時遷,從身邊人的身份里知道了他的下場。
她的心臟一陣緊縮。
他會死嗎。
會從自己身邊消失嗎。
這世上還會出現(xiàn)第二個時遷嗎。
石柒看著床前滿眼探究的人,他的眼里,自己的身體發(fā)膚都已經(jīng)恢復(fù)了美麗至極的模樣,因為虛弱稚嫩,顯得很是動人。
他的目光,很復(fù)雜,有驚艷、欣賞、好奇、探究、厭惡……。
唯獨沒有喜歡。
甚至連親近迷戀也沒有。
所以,皇帝為何要讓自己當(dāng)她的妃子呢,為了這具身體嗎,又或者是他知道了自己的事,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般事情,他想要從自己這里得到什么。
北寧帝看著床上絕美的小姑娘。
卻并不想靠得太近。
但是他又有一點好奇。
時遷此番行事確實是按照他的心意來做的,可是他太自信了,以為自己不知道他的私心,那就不對,應(yīng)當(dāng)受點懲罰。
陪他一路走來的人,時遷算是獨一份的,他不想輕易動他的。
何況他舍不得。
時遷是一個很合他心意的人才。
一個原本不會讓他有任何擔(dān)心后顧之憂的知己。
如今,這個讓他滿意的知己,似乎要脫離自己的掌控了。
這不是北寧帝所能允許的。
他喜歡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事情的變數(shù)是一個人,一個命運由他改寫的人,石府放棄的七小姐,借尸還魂的南安國公主,她居然能夠讓時遷動心。
北寧帝是真的好奇,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居然能讓石頭人長出心。
這十多年,時遷的性子,他是清楚的。
驕傲又自卑,從來都潔身自好,大仇得報后便只余下一點圣人心撐著了。
卻突然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變了模樣。
甚至生了念想。
能讓他活過來的女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子呢。
她擁有一具極其漂亮的軀體,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會喜歡。但時遷并不是個正常的男人,似石小柒這般的美貌,雖然極其稀少,但并不是只此一個。
至少他在西北行兵打仗時就遇見過這般容貌的。
可以說那人比之石柒,仿佛日月之別,不可同等而語。
那是一位胡姬,不止容貌及得上石小柒,通身的氣勢更是遠遠勝過了她。
她美艷至極,精通琴棋書畫,聰慧堅毅,一心想要殺了自己為父兄報仇,不曾為權(quán)勢地位動一絲心,勇而不懦,無論自己怎樣威逼利誘,都還是在不斷的復(fù)仇失敗中香消玉殞。
石柒呢,雖為一國公主,卻耽溺于兒女情長,幾近于亡國,卻附身弱者茍活于世。
不思復(fù)仇,不思進取,不學(xué)無術(shù)。
將她祖宗八代調(diào)查清楚的北寧帝,此時看著床上的人,越發(fā)確定自己的判斷。
她就是一個美麗的廢物而已。
連花瓶的自覺都沒有。
時遷怎會為這樣一個人動心呢。
縱然稚嫩天真會讓他們這些人意動,但清粥小菜,也只是怡情罷了。
哪里能讓人流連忘返呢。
北寧帝決定給石柒一個機會。
一個再次在他手里改變命運決定生死的機會。
但是她能不能抓住就看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