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季青臨
季青臨在得知先皇賜婚時，他有些懊惱。
懊惱的是，他將要迎娶一個陌生女人。
當(dāng)他得知，先皇是將阿婉賜給他時，他喜出望外。
歡喜的是，他將要迎娶年少時于自己有恩之人，這似乎也不錯。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九夏皇宮宴席上認(rèn)識的曲小婉。
早就曲小婉入宮之前，他便已經(jīng)與她有過羈絆。
他母親病死出殯的那天，雨下得很大。
父親陷入了無盡哀痛，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
他母親出殯下葬的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阿婉那天。
那時，他才五六歲。
他一個人抱著母親做的木偶娃娃，走失在無人的街道。
他還記得，那天的雨很大。
大到雨滴砸在臉上，都是冰涼涼的一片刺痛。
他一個人在陌生的街道哭哭啼啼，是阿婉撐著破爛的油紙傘出現(xiàn)。
“你是哪家娃娃？”
“你家大人呢？”
明明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臉上稚氣未脫，詢問的態(tài)度卻像個小大人。
阿婉牽著他的手，帶著他回家。
為了避免讓他害怕，阿婉說了很多。
阿婉說，她是個孤兒。
阿婉還說，她曾有個襁褓之中的妹妹，被人販子強(qiáng)搶販賣了。
阿婉還告誡他，不要亂走，不要離開家人的庇護(hù)。
否則，就會像她一樣。
阿婉的手腕上有只蝴蝶印兒。
所以，那日皇宮宴席一見，他便將她認(rèn)了出來。
昔日那個臟兮兮的孤兒，如今成了皇宮中人。
起初，他還有些憂慮。
阿婉是成了陛下的后宮嬪妃嗎？
直至太子孟津介紹，他說：
“青臨，這是小婉。”
他看著他們二人之間親密無間，心中竟隱隱生起落寞之意。
那時的他不敢有太多想法，只得暗自錯開目光。
阿婉，怕是早已不記得他了吧？
但他沒有想到，他和阿婉的羈絆竟然如此深厚。
幾年后，先皇御封阿婉為清婉公主，還將她下嫁于他。
雖然他也知道皇宮里的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
阿婉和太子孟津……
哦不，是當(dāng)今圣上。
圣上登基的那天，也是迎娶陳諾的那天。
那陳諾家世不菲，至少在九夏城里，那算得上商戶財閥之首。
圣上之所以放棄阿婉選擇陳諾，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來源于此。
新帝登基，他需要支持。
有如此勢力，圣上怎么可能會放棄。
他以為圣上會給阿婉一個交待，結(jié)果，求見的阿婉頻頻受挫。
他想，先皇的那道賜婚，恐怕都是圣上的授意。
否則，圣上為何心虛不敢見阿婉？
但這都不重要了……
為了拉近和阿婉的距離，他入宮覲見，隨便許了個理由帶阿婉散散心。
在宮外挑選首飾的時候，他看著她恬靜的側(cè)臉，竟忍不住揚(yáng)起了嘴角。
阿婉雖然不比二八年華的少女，但她性子柔婉，長得也好看。
直到新婚之夜，他掀開阿婉紅蓋頭的那一刻，他難掩悸動。
那夜的阿婉明艷動人。
但他卻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他可以等，等阿婉愿意，等阿婉相付芳心。
朝夕相處下來，他對阿婉越發(fā)滿意。
為了討阿婉歡心，他還專門尋到了會人語的八哥。
為了取悅阿婉，他教八哥夸贊阿婉真漂亮。
八哥好學(xué)聰慧，很快就學(xué)會了。
當(dāng)他送出去的那一天，八哥見到與畫像一模一樣的阿婉，果真對著阿婉言語。
“阿婉真漂亮?！?p> “阿婉真漂亮。”
“說呀———”
“阿婉真漂亮?！?p> 那句說呀，阿婉真漂亮，將他暴露無遺。
阿婉臉紅了，像極了慍色夕陽，讓人心頭漸生暖意。
“謝謝你，季青臨?！?p> 阿婉囁嚅著，聲若蚊吶，眼神飄離。
阿婉真的太漂亮了。
他沒有忍住，捧起了她的臉，眸中止不住的笑意。
紅臉的阿婉美到了極致。
“叫夫君?！?p> 他也不知為何，竟逾越大膽了起來。
阿婉沒有反抗，叫人好生稀罕。
“叫我夫君呀，阿婉?！?p> 阿婉臉蛋紅撲撲的，囁嚅的喚了聲夫君。
他很開心，他情難自制，將她摟入了懷中。
他真想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懷里，再也不要分離。
數(shù)日后，阿婉食欲不振還嘔吐連連。
大夫說，阿婉懷孕了。
當(dāng)他得知這個消息時，心亂如麻。
懷孕了？
懷孕了……
不是怪她，而是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著實(shí)不好受。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嫉妒孟津。
沒錯，孟津。
他對孟津的尊敬蕩然無存。
從孟津拋棄阿婉開始，從孟津拒見阿婉開始。
也是從阿婉懷了孟津骨肉開始。
他知道，阿婉是為了孟津才多年未許婚嫁。
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
就算再嫉妒、再失望，他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
阿婉現(xiàn)在一定很難過。
阿婉提出，要和離。
他不同意。
這么溫柔又可愛的阿婉，他怎么舍得放棄？
她不能讓阿婉再被第二次拋棄。
至于孩子……
孩子是無辜的。
他為了阿婉，一切都可以接受。
阿婉身體不好，斷然是不能打掉孩子。
他將阿婉的飲食起居安排得很是妥當(dāng)。
只是，那孩子，若是他和阿婉的，該有多好？
好景不長，孟津派他外出。
他在崎嶇的山路上遭遇了意外。
馬夫在他和小廝的飯菜里下了毒，直至他和小廝渾身無力，口吐鮮血。
“季大人，不要怪我?！?p>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p> 馬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如同看一個死人。
馬夫?qū)⑺托P用馬車運(yùn)至懸崖邊，繼而又引導(dǎo)馬駕墜崖。
他生性溫順，從不惹是生非，他想不到自己得罪了哪些人。
除了那一位。
孟津，高高在上的九夏皇帝。
他娶了孟津曾經(jīng)的摯愛。
又是毒藥又是設(shè)計墜崖。
孟津真的想讓他死。
可他不后悔。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告訴阿婉，他有多愛阿婉。
生命走到盡頭，他只擔(dān)心阿婉。
以后沒了他，阿婉和孩子該怎么生活……
以后沒了他，外界的閑言碎語該如何惡毒的傷害阿婉……
“阿婉吶……”
“夫君無用，希望有來世，夫君一定護(hù)你一世周全……”
“惟愿來世，再與你做一對平凡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