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文兄,你如何看?”
“相公,老夫卻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了。”陳教授想到剛剛馮大官人的驚人之舉,神色有些復雜,竟一舉要捐出兩萬貫用于改善瓊州教化。
陳教授剛剛過來接任瓊州教授,上任古教授廣受鄉(xiāng)野好評,連鄰近地區(qū)都很多熟黎送子弟到學校讀書。他原想很難再超越古教授的教化之功,莫不想馮大官人這個大手筆砸來,硬是把他給砸暈了。
黃知州看了眼陳教授,微微的搖搖頭,又轉(zhuǎn)過去看著代邀自己過來的司戶馬參軍。
“相公,這毛參軍昨日去白沙津了,說是去視察白沙津的警備情況,這據(jù)說那胡保正人剛好也在那里?!瘪R參軍見知州向他看來,拱手向黃知州提了一句。
黃知州點點頭,自己剛從光州轉(zhuǎn)任而來,想不到,這人才剛到,治下就出現(xiàn)這種事,整個黎峒被屠,此事可大可小,這李通判在瓊州已經(jīng)兩任,怕日后是多有掣肘,不若鬧鬧也好,自己也好看清這瓊州府的局勢。
現(xiàn)今章相公獨掌政柄,至廢后之后,更加的隨其喜怒,恣作威福,如今在朝堂上又欲開邊,西夏,吐蕃,連西南聽說都要動手,欲動兵事,這內(nèi)府之財怕是又要竭矣,嗯!這幾年賦稅及瓊州的市舶才是重中之重,錢糧!自己在瓊州這任上想安穩(wěn)或有所突破,只能在這個上面下功夫了,這新任廣州市舶司張?zhí)崤e日前來信也提過這馮大官人,還有這信中所議之事…
想到此處,黃知州心里已有計較,對馬參軍說道:“且讓他來府衙鳴冤,聲勢莫要太小,別丟了他馮大官人的臉面!”
馮德倫又在黃昏時分站在房廊前遠瞭,只是在這瓊州府的別院內(nèi),只能透過院墻望見別人家的瓦頂,但也絲毫不影響馮大官人的興致。
對于今日和新任知州的會面,總體是滿意的,只是沒想到新任的陳教授也在,看來二人是早有相交,自己順勢將助學的提議拋出,果然是讓他們大吃一驚。
這些少年果然還是盯著昌化軍,要在昌化城外那百畝荒地上建一個大大的書院,建好后將峒中10歲到15歲的子弟,不分男女都要送去讀書識字。
這個教化自己是認同的,只是為何要跑那么遠,不過當年隨譙國夫人遷徙而來的高州族人大多安置在中和鎮(zhèn)附近,只是近年少有往來,那里還有最早的祖廟,這次修書院也要把祖廟好好的修下。
黃知州怕是已經(jīng)回去了,那500兩黃金,家中的都管怕是已經(jīng)告知他了,現(xiàn)在就是等待知州相公的決議了。
今日瓊州府州城三門喧鬧,如站在9米多高的城門向下看去,都門內(nèi)人喊馬嘶大呼小叫,有騎馬的,有坐馬車的,也有坐牛車的,但最多的還是信步往來的,從城門出里外延伸了數(shù)里地,可謂是人潮洶涌,熱鬧非凡。
原是清明節(jié)到了,整個瓊州府今日整個活了過來,城內(nèi)達官貴人,富商百姓人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帶著酒水,各類美食,準備掃完墓,祭奠完先人后,再去郊外踏青訪友,也是瓊州府各家小娘子爭芳斗艷的日子,人人都打扮的美美的,說不定今日還能在人來人往中得遇夢中情郎。
正所謂,“節(jié)日的哀思送給先人,清明的美景留給人間”。
只是今日東門外出現(xiàn)了另一景色,出得東門的百姓,紛紛靠于路邊,宋人好熱鬧探奇的本性,讓他們忘了要去祭奠先人,都神色好奇的指指點點著中間的一行人。
正前方走著一個面帶悲色的無須中年,滿臉的悲憤,只是白面無須像極了傳說中的宮中伴伴,一身黑色麻衣,頭上無冠,只在頭綁著一圈白布。
身后跟個一漂亮的少年,神情肅穆也是一樣的打扮,只是頭發(fā)很短,像是還俗不久的小僧,雙手舉著一根碗口粗的木棍,頂上垂著一面黑幡,兩側(cè)掛著幾串白色的絹花,幡面上一個大大的白色冤字!
可是少女們的目光全在少年的身上,看著他漂亮的臉龐,高大的身影,和那舉著幡桿的健壯手臂,幾個閨蜜捂著嘴,說著悄悄話,完全無視那大大的“冤”字!不知說了些什么,忽然雙手捂面,輕輕跳腳,又拿開只手,不停拍打著同伴的手臂,露出了剛剛藏于掌下的半面羞紅。
少年后面緩緩跟著的是兩個紋著面的中年夫人,同樣的裝扮,神色端莊肅穆的挽著兩個面帶悲憤少年男女。
再后面是四列長長的隊伍,同樣黑衣白色頭帶,兩側(cè)人皆舉著黑色短幡,上面是大大的”奠”字,中間的人用各種樂器吹奏著哀樂。
正待出城的人被這隊肅穆哀傷的隊伍鎮(zhèn)住,位于城門中的眾人都移靠兩側(cè),剛剛的喧鬧此刻卻靜寂無聲,只剩那哀樂響徹天地!
那些馬車牛車的車內(nèi)之人,也都掀開簾子打量了一行人,有那敏感伶俐之人頓時感覺這瓊州府怕是要出大事了!
一行近百人,沿著兩邊觀望的人群,穿過城門,穿過坊市,走過了鼓樓,府學,縣治,慢慢的在州府衙門前停了下來。
一路有很多曾與馮家有過交往之人,認出了馮德倫及馮夫人,慢慢一行人的身份被傳的滿城皆知,近萬人圍觀于眾人身后,城中百姓再也無意去掃墓或踏青,那里的風景能有這處奇妙?圣母之后居然府衙喊冤?此等陣仗,怕是要捅破天了!
黃知州已經(jīng)收到消息,坐于大堂之上,輕輕的撫著胡子,晃著腦袋,等著那鳴冤鼓的響起。
這馮大官人還真如張?zhí)崤e信中所說,是個妙人,又想起那日回去,家中都管所報之事,此時,黃知州對馮大官人確是滿意到了十分!
有人滿意那就有人不滿意,此刻李通判那里確是摔了杯子,指著毛參軍破口大罵:“姓馮的這是想做甚?他是想做甚?你是如何與我說的?萬無一失?無憑無證,這馮土官連官都不敢告?馮土官自己殺了劫匪要息事寧人?那你告訴老夫,此刻州府門外是什么?你這條老豬狗!被人耍了都不知曉!”
毛參軍此刻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立于下首,心里罵死了黃綱首與胡保正!這兩個鳥人,此刻怕是還呆在白紗津等著馮土官的岳丈莊園外眼線的消息吧?這人都到瓊州府了,這兩人還被蒙在鼓里!真是!真是豎子不足為謀也!
毛參軍擦著冷汗,可憐的望著李通判,結(jié)巴的說:“這…這孫都頭稟…稟報說賊人皆…皆重傷不治,這馮…馮土官一無…無人證,二…二無物證,關憑…憑孫都頭拿出的供詞,怕…怕…怕是知州相公,也不能輕易給…給胡保正定…定罪吧,莫說這后面還站…站著吳提舉,這案子也不…不…不是知州能一手遮、遮天的。”
李通判嫌棄的看了眼毛參軍,揮揮手:“去…去…去把”說道此處,又哎呀大叫一聲,又摔了個杯子,沖毛參軍喊到:“去把那兩個蠢才喊來!”
待得毛參軍準備狼狽出門的時候,又對他說道:“再把劉郎君也請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