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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歸漢

第五十四章 魏公加九錫,劉玄德襲陪水關

三分歸漢 酸猴 4584 2022-01-12 21:08:33

  卻說孫夫人回吳未成,具說張飛、趙云,陳到殺了周善,截江奪了阿斗。孫權大怒曰:“殺周善之仇,如何不報?”喚集文武,商議起軍攻取荊州。正商議調兵,忽報曹操起軍四十萬,來報赤壁之仇。孫權大驚,且按下荊州,商議拒敵曹操。

  人報長史張纮辭疾回家,今已病故,有哀書上呈。權拆視之,書中勸孫權遷居秣陵,言秣陵山川有帝王之氣,可速遷于此,以為萬世之業(yè)。孫權覽書大哭,謂眾官曰:“張子綱勸吾遷居秣陵,吾如何不從!”即命遷治建業(yè),筑石頭城。呂蒙進曰:“曹操兵來,可于濡須水口筑塢以拒之?!敝T將皆曰:“上岸擊賊,跣足入船,何用筑城?”蒙曰:“兵有利鈍,戰(zhàn)無必勝。如猝然遇敵,步騎相促,人尚不暇及水,何能入船乎?”權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子明之見甚遠?!北悴钴姅?shù)萬筑濡須塢。曉夜并工,刻期告竣。

  卻說曹操在許都,威福日甚。長史董昭進曰:“自古以來,人臣未有如丞相之功者,雖周公、呂望莫可及也。櫛風沐雨三十馀年,掃蕩群兇,與百姓除害,使?jié)h室復存,豈可與諸臣宰同列乎?合受魏公之位,加九錫以彰功德?!本佩a為

  一、車馬。大輅、戎輅各一。大輅,金車也。戎輅,兵車也。玄牡二駟,黃馬八匹。二、衣服。袞冕之服,赤舄副焉。袞冕,王者之服。赤舄,朱履也。三、樂懸。樂懸,王者之樂也。四、朱戶。居以朱戶,紅門也。五、納陛。納陛以登。陛,階也。六、虎賁?;①S三百人,守門之軍也。七、鉞。、鉞各一。,即斧也。鉞,斧屬。八、弓矢。彤弓一,彤矢百。彤,赤色也。玈弓十,玈矢千。玈,黑色也。九、秬鬯圭瓚。秬鬯一卣,圭瓚副焉。秬,黑黍也。鬯,香酒,灌地以求神于陰。卣,中樽也。圭瓚,宗廟祭器,以祀先王也。

  侍中荀彧曰:“不可。丞相本興義兵,匡扶漢室,當秉忠貞之志,守謙退之節(jié)。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辈懿俾勓?,勃然變色。董昭曰:“豈可以一人而阻眾望?”遂上表請尊操為魏公,加九錫。荀彧嘆曰:“吾不想今日見此事!”操聞,深恨之,以為不助己也。建安十七年冬十月,曹操興兵下江南,就命荀彧同行。彧已知操有殺己之心,托病止于壽春。忽曹操使人送飲食一盒至,盒上有操親筆封記。

  開盒視之,并無一物。彧會其意,明以無漢祿可食,長嘆一聲,遂服毒而亡,又有說抑郁而終,不為人之。其子荀惲,發(fā)哀書報曹操。操甚懊悔,命厚葬之,謚曰敬侯。葬上操哭曰:“文若才華天下聞,可吾一時沖動竟害了故友之命也!”

  且說曹操大軍至濡須,先差曹洪領三萬鐵甲馬軍,哨至江邊?;貓笤疲骸斑b望沿江一帶,旗幡無數(shù),不知兵聚何處?!辈俜判牟幌拢灶I兵前進,就濡須口排開軍陣。操領百馀人上山坡遙望,戰(zhàn)船各分隊伍,依次擺列;旗分五色,兵器鮮明。當中大船上青羅傘下坐著孫權,左右文武侍立兩邊。操以鞭指曰:“生子當如孫仲謀,若劉景升父子,豚犬耳!”忽一聲響動,南船一齊飛奔過來。濡須塢內又一軍出,沖動曹兵。曹操軍馬退后便走,止喝不住。

  忽有千百騎趕到山邊,為首馬上一人,碧眼紫髯,眾人認得正是孫權。權自引一隊馬軍來擊曹操。操大驚,急回馬時,東吳大將韓當、周泰兩騎馬直沖將上來。操背后許褚縱馬舞刀,敵住二將,曹操得脫歸寨。許褚與二將戰(zhàn)三十合方回。操回寨,重賞許褚,責罵眾將:“臨敵先退,挫吾銳氣。后若如此,盡皆斬首!”是夜二更時分,忽寨外喊聲大震。操急上馬,見四下里火起,卻被吳兵劫入大寨。

  殺至天明,曹兵退五十馀里下寨。操心中郁悶,閑看兵書。程昱曰:“丞相既知兵法,豈不知兵貴神速乎?丞相起兵,遷延日久,故孫權得以準備,夾濡須水口為塢,難于攻擊。不若且退兵還許都,別做良圖?!辈俨粦?。

  程昱出。操伏幾而臥,忽聞潮聲洶涌,如萬馬爭奔之狀。操急視之,見大江中推出一輪紅日,光華射目。仰望天上,又有兩輪太陽對照。忽見江心那輪紅日,直飛起來,墜于寨前山中,其聲如雷。猛然驚覺,原來在帳中做了一夢。帳前軍報道午時。曹操教備馬,引五十馀騎,徑奔出寨,至夢中所見落日山邊。正看之間,忽見一簇人馬,當先一人金盔金甲。操視之,乃孫權也。權見操至,也不慌忙,在山上勒住馬,以鞭指操曰:“丞相坐鎮(zhèn)中原,富貴已極,何故貪心不足,又來侵我江南?”操答曰:“汝為臣下,不尊王室,吾奉天子詔,特來討汝!”孫權笑曰:“此言豈不羞乎?天下豈不知你挾天子令諸侯?吾非不尊漢朝,正欲討汝以正國家耳!”操大怒,叱諸將上山捉孫權。忽一聲鼓響,山背后兩彪軍出,右邊韓當、周泰,左邊陳武、潘璋。四員將帶三千弓弩手亂射,矢如雨發(fā)。操急引眾將回走,背后四將趕來甚急。趕到半路,許褚引眾虎衛(wèi)軍敵住,救回曹操。吳兵齊奏凱歌,回濡須去了。操還營自思:“孫權非等閑人物,紅日之應,久后必為帝王?!庇谑切闹杏型吮猓挚謻|吳恥笑,進退未決。兩邊又相拒了月馀,戰(zhàn)了數(shù)場,互相勝負。直至來年正月,春雨連綿,水港皆滿,軍士多在泥水之中,困苦異常。操心甚憂。當日正在寨中,與眾謀士商議?;騽癫偈毡换蛟颇拷翊号?,正好相持,不可退歸。操猶豫未定,忽報東吳有使赍書到。操啟視之。書略曰:

  孤與丞相,彼此皆漢朝臣宰。丞相不思報國安民,乃妄動干戈,殘虐生靈,豈仁人之所為哉?即日春水方生,公當速去。如其不然,復有赤壁之禍矣。公宜自思焉。書背后又批兩行云: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曹操看畢,大笑曰:“孫仲謀不欺我也?!敝刭p來使。遂下令班師,命廬江太守朱光鎮(zhèn)守皖城,自引大軍回許昌。孫權亦收軍回秣陵。權與眾將商議:“曹操雖然北去,劉備尚在葭萌關未還,何不引拒曹操之兵,以取荊州?”張昭獻計曰:“且未可動兵。某有一計,使劉備不能再還荊州?!眳s說張昭獻計曰:“且休要動兵。若一興師,曹操必復至。不如修書二封:一封與劉璋,言劉備結連東吳,共取西川,使劉璋心疑而攻劉備;一封與張魯,教進兵向荊州來,著劉備首尾不能救應。我然后起兵取之,事可諧矣?!睓鄰闹窗l(fā)使二處去訖。

  且說玄德在葭萌關日久,甚得民心。忽接得孔明文書,聞曹操興兵犯濡須,乃與陳宮議曰:“曹操擊孫權,操勝必將取荊州,權勝亦必取荊州矣。為之奈何?”陳宮曰:“主公勿憂,有孔明在彼,料想東吳不敢犯荊州。主公可馳書去劉璋處只推:‘曹操攻擊孫權,權求救于荊州。吾與孫權唇齒之邦,不容不相援。張魯自守之賊,決不敢來犯界。吾今欲勒兵回荊州,與孫權會同破曹操。奈兵少糧缺,望推同宗之誼,速發(fā)精兵三四萬、行糧十萬斛相助。請勿有誤。’若得軍馬錢糧,卻另做商議。”

  玄德從之,遣人往成都,來到關前。楊懷、高沛聞知此事,遂教高沛守關,楊懷同使者入成都,見劉璋呈上書信。劉璋看畢,問楊懷:“為何亦同來?”楊懷曰:“專為此書而來。劉備自從入川,廣布恩德,以收民心,其意甚是不善。今求軍馬錢糧,切不可與。如若相助,是把薪助火也。”

  劉璋曰:“吾與玄德有兄弟之情,豈可不助?”一人出曰:“劉備梟雄,久留于蜀而不遣,是縱虎入室矣。今更助之以軍馬錢糧,何異與虎添翼乎?”眾視其人,乃零陵烝陽人,姓劉,名巴,字子初。劉璋聞劉巴之言,猶豫未決。黃權又復苦諫。璋乃量撥老弱軍四千,米一萬斛,發(fā)書遣使報玄德。仍令楊懷、高沛緊守關隘。劉璋使者到葭萌關見玄德,呈上回書。玄德大怒曰:“吾為汝御敵,費力勞心,汝今積財吝賞,何以使士卒效命乎?”

  遂扯毀回書,大罵而起。使者逃回成都。陳宮曰:“主公只以仁義為重,今日毀書發(fā)怒,前情盡棄矣!”玄德曰:“如此當若何?”陳宮曰:“某有三條計策,請主公自擇而行?!?p>  玄德問:“那三條計?”宮曰:“只今便選精兵,晝夜兼道徑襲成都,此為上計。楊懷、高沛乃蜀中名將,各仗強兵拒守關隘。今主公佯以回荊州為名,二將聞知,必來相送,就送行處擒而殺之。奪了關隘,先取涪城,然后卻向成都,此中計也。退還白帝,連夜回荊州,徐圖進取,此為下計。若沉吟不去,將至大困,不可救矣。”玄德曰:“公臺上計太促,下計太緩,中計不遲不疾,可以行之?!?p>  于是發(fā)書致劉璋,只說曹操令部將樂進引兵至青泥鎮(zhèn),眾將抵敵不住,吾當親往拒之,不及面會,特書相辭。書至成都,張松聽得說劉玄德欲回荊州,只道是真心,乃修書一封,欲令人送與玄德。卻值親兄廣漢太守張肅到,松急藏書于袖中,與肅相陪說話。肅見松神情恍惚,心中疑惑。松取酒與肅共飲,獻酬之間,忽落此書于地,被肅從人拾得。席散后,從人以書呈肅。肅開視之,書略曰:

  松昨進言于皇叔,并無虛謬,何乃遲遲不發(fā)?逆取順守,古人所貴。今大事已在掌握之中,何故欲棄此而回荊州乎?使松聞之,如有所失。書呈到日,疾速進兵。松當為內應,萬勿自誤!

  張肅見了,大驚曰:“吾弟做滅門之事,不可不首?!边B夜將書見劉璋,具言弟張松與劉備同謀,欲獻西川。劉璋大怒曰:“吾平日未嘗薄待他,何故欲謀反!”然張松近日從于諸葛身旁,劉璋未能找至也

  劉璋聚集文武商議曰:“劉備欲奪吾基業(yè),當如之何?”黃權曰:“事不宜遲,即便差人告報各處關隘,添兵把守,不許放荊州一人一騎入關。”璋從其言,星夜馳檄各關去訖。

  卻說玄德提兵回涪城,先令人報上涪水關,請楊懷、高沛出關相別。楊、高二將聞報,商議曰:“玄德此回若何?”高沛曰:“玄德合死,我等各藏利刃在身,就送行處刺之,以絕吾主之患?!睏顟言唬骸按擞嫶竺?。”二人只帶隨行二百人,出關送行,其馀并留在關上。玄德大軍盡發(fā),前至涪水之上。

  陳宮在馬上謂玄德曰:“楊懷、高沛若欣然而來,可提防之。若彼不來,便起兵徑取其關,不可遲緩?!闭f間,忽起一陣旋風,把馬前帥字旗吹倒。玄德問龐統(tǒng)曰:“此何兆也?”宮曰:“此警報也。楊懷、高沛二人必有行刺之意,宜善防之?!毙履松砼劓z,自佩寶劍防備。人報楊、高二將前來送行。玄德令軍馬歇定。龐統(tǒng)吩咐高順、黃忠:“但關上來的軍士,不問多少,馬步軍兵一個也休放回?!?p>  卻說楊懷、高沛二人,身邊各藏利刃,帶二百軍兵,牽羊送酒,直至軍前。見并無準備,心中暗喜,以為中計。入至帳下,見玄德正與龐統(tǒng)坐于帳中。二將聲喏曰:“聞皇叔遠回,特具薄禮相送?!彼爝M酒勸玄德。玄德曰:“二將軍守關不易,當先飲此杯?!倍嬀飘叀P略唬骸拔嵊忻苁?,與二將軍商議,閑人退避?!彼鞂矶偃耍M趕出中軍。玄德叱曰:“左右與吾捉下二賊!”帳后劉封、關平應聲而出。楊、高二人急待爭斗,劉封、關平各捉住一人。玄德喝曰:“吾與汝主是同宗兄弟,汝二人何故同謀,離間親情!”陳宮叱左右搜其身畔,果然各搜出利刃一口。統(tǒng)便喝斬二人,玄德意決。陳宮曰:“二人本意欲殺吾主,罪不容誅!”遂叱刀斧手斬楊懷、高沛于帳前。高順、魏延早將二百從人先自捉下,不曾走了一個。玄德喚入,各賜酒壓驚。

  玄德曰:“楊懷、高沛離間吾兄弟,又藏利刃行刺,故行誅戮。爾等無罪,不必驚疑?!北姼靼葜x。陳宮曰:“吾今即用汝等引路,帶吾軍取關,各有重賞?!北娊詰省J且苟偃讼刃?,大軍隨后。前軍至關下叫曰:“二將軍有急事回,可速開關?!?p>  城上聽得是自家軍,即時開關。大軍一擁而入,兵不血刃,得了涪關。蜀兵皆降,玄德各加重賞。遂即分兵前后守把。次日勞軍,設宴于公廳。玄德酒酣,顧龐宮曰:“今日之會,可為樂乎?”陳宮曰:“伐人之國,而以為樂,非仁者之兵也。”

  玄德曰:“吾聞昔日武王伐紂,作樂象功,此亦非仁者之兵歟?汝言何不合道理,可速退?!标悓m大笑而起,左右亦扶玄德入后堂。睡至半夜,酒醒,左右以逐陳宮之言告知玄德,玄德大悔。次早,穿衣升堂,請陳宮謝罪曰:“昨日酒醉,言語觸犯,幸勿掛懷?!标悓m談笑自若。玄德曰:“昨日之言,惟吾有失?!标悓m曰:“君臣俱失,何獨主公?”玄德亦大笑,其樂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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