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血衣
“山桃紅花滿山頭,蜀將春水拍山流?;t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情。”
聽著林莊主吟詩,祝九歌從字面上能分辨出這是首寫桃花的詩句,于是戳了戳蕭野,“二公子,你也對一首?!?p> 蕭野望著遠(yuǎn)方桃林,不知在想些什么,幽幽然脫口而出:“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可惜狂風(fēng)吹落后,殷紅片片點莓苔?!?p> 雖然聽不懂,但氣氛烘托到位,祝九歌急忙拍手叫好,歡欣雀躍跑到桃樹下,任漫天花瓣灑落將她掩蓋。
此后林莊主與蕭野的談話她再不清楚,只見二人神色有些不好,最終林莊主甩袖離去,蕭野始終在原地瞧著她,目光深邃,叫人摸不透。
“林莊主怎么了?”
祝九歌皺眉走出桃林,錢姑正捧著什么東西往這邊走來。
蕭野瞥了一眼,若無其事道:“林莊主對詩輸了,有些懊惱,便回去了?!?p> “這林莊主也太小家子氣了吧,輸不起!”祝九歌哼哼兩聲,為蕭野抱不平。
“無礙,幸好今日美景是瞧著了?!?p> “嗯,想不到京都居然還有這等好風(fēng)景,真是美妙絕倫?!?p> 說話間錢姑已經(jīng)走近,遞給她一包桃花糕,祝九歌挑眉,側(cè)目看向蕭野,又聽錢姑道:“抱歉,莊主手生,做的桃花糕分量偏少,蕭公子若有緣再來,莊主定盛情款待?!?p> “好,多謝莊主好意?!笔捯拔⑽⒁恍Γ⒉辉谝?。
“林莊主是第一次做桃花糕嗎?真厲害,完全不像個新手?!弊>鸥柽B連贊嘆。
“多謝九小姐夸贊,天色不早,馬車在莊外候著,二位早些下山?!卞X姑囑咐完亦是扭頭就走了。
祝九歌抬頭瞧著大白的天色,明明還早啊。
“逐客令?”
祝九歌不理解,對詩對不過,也犯不著趕人吧。
蕭野搖了搖頭,嘴角劃過一絲無奈苦笑,“時辰確實不早了,下山吧。”
祝九歌雖不喜歡林莊主,但她做的桃花糕的確不錯,她要帶回去給母親嘗一嘗。
下山后,原本明媚的日頭已經(jīng)烏云漫天,星星點點雨滴在湖面上泛起漣漪,攤販行人忙著奔走避雨,耳邊嘈雜。
祝九歌伸手去接春雨,凌冽之風(fēng)拂過,掌心涼涼的感覺瞬間布滿渾身上下,驚得她急忙收回手去。
京都的春天,變幻無常,依舊隱著涼氣。
——
匆匆回到祝府,母親正在陪嫂嫂說話,祝九歌不顧禮節(jié)直接闖了進去,滿心歡喜:“母親,你瞧我?guī)Щ貋硎裁??!?p> “什么好吃的?”
“桃花糕?!?p> 只見母親接過打開紙皮,清新的香味瞬間透了出來,嫂嫂低頭嗅了嗅,“真香,這是哪家鋪子做的?”
祝九歌還沒邀功,就被母親打斷,“這是桃花山莊林莊主的手藝。”
“母親果然好眼力?!?p> 祝九歌心下更加確定,林莊主與母親相識。
“去桃花山莊一趟,可要不少銀兩,說吧,你是沾了誰的光上去賞花的?”母親倒是一眼就看穿了。
祝九歌莞爾一笑,回道:“孩兒是沾了蕭二公子的光?!?p> “蕭二?”母親微微蹙眉,好似不解。
“是的母親?!?p> 祝九歌正欲坐下喝杯茶,又聽母親提醒道:“前腳有小廝來過,說是給你送東西,去院里瞧瞧吧。”
怎么突然間,有人送東西?祝九歌心里疑惑。
剛踏進門,春眠就在房中等著她,臉色有些蒼白。
“春眠姐姐,誰欺負(fù)你……”
祝九歌走近才看見地上的盒子,半開半合,明顯被人打開過了。
“你看了?”祝九歌看向春眠。
春眠驚恐地點了點頭,立刻跪在她面前,聲音顫抖:“小姐恕罪,奴婢并非想看這盒子里的東西,是奴婢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將盒子打翻?!?p> “我沒怪罪你?!?p> 祝九歌覺得奇怪,春眠平時不是這個樣子,一點小失誤而已,何至于如此驚慌失措。
她彎腰去撿盒子,春眠驀地倒抽一口冷氣,一把抓住祝九歌的手,勸道:“小姐,還是稟報老爺和夫人吧?!?p> “不要。”
祝九歌一口回絕,并煩躁地甩開春眠,一手掀開盒子。
腥濃的氣味沖破盒子禁錮,映入眼簾的是一塊透著血色的白布。
血衣?
“嘔~”
春眠捂著嘴跑出門去,蹲在花壇邊干嘔。
祝九歌逐漸擰眉,一手拎起血衣,尺寸不大,約摸符合十歲左右孩子的身高。
隨著血衣?lián)伍_,上面的字跡逐漸清晰,祝九歌仔細(xì)辨認(rèn),心里越發(fā)憤怒和不安。
八個大字便鋪滿整個后背: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祝九歌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一個模糊的背影,轉(zhuǎn)身走到春眠跟前,“送盒子的人,與送畫之人,是否是同一個人?”
“盒子是管家接了送來的,奴婢并不知?!?p> 春眠有氣無力,祝九歌只得作罷,并叮囑她不能將此事說出去。
“小姐為何要隱瞞?”
“我有我的理由。”
不知道什么時候,祝九歌學(xué)會了宣國人的含糊其辭。
定是那個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尋他,故意送來血書威脅,若直接向父親母親坦白,免不得又是一番質(zhì)問。
上次情詩一事剛剛平息,母親要是知道周王將玉佩送給了她,不免又要誤會。
春眠再年長也只是個丫鬟,總不能越矩惹惱了主子,只能聽了祝九歌的話。
“小姐,血衣如何處理?”
“燒了吧,找個空曠的地方,免得腥味散發(fā)出去?!?p> “奴婢知道了,小姐這是要出門去尋這賊人?”
“不是?!?p> “那就好?!?p> 春眠松了一口氣,等她把盒子抱出來時,祝九歌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出了祝府,祝九歌直奔巷子里的乞丐窩,剛下馬就見一群人堵在巷子口,眉飛色舞談?wù)撝裁础?p> 官差分散人群,彎著腰抬出裹著白布的尸體,腐臭味與腥臭味相交,引得人群消散。
祝九歌心里大叫,不好!
撇過臉牽著馬藏到一旁石墻后,尸體還未搬完,從體形上看,都是些年紀(jì)不大的孩子。
“這些個小乞丐,許是偷了不該偷的東西,被仇家尋上門來了。”一個胖大叔捂著口鼻,分析得頭頭是道。
“那也太殘忍了吧,殺得一個不留,怕沒有這么簡單哦?!币蝗藚⑴c談?wù)摗?p> “阿彌陀佛,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祝九歌抬眸望去,一個斜披著金絲鑲嵌的紅布,光著腦袋的人站在路口,對著尸體開始虔誠地嘟囔著,叫人聽不明白。
她暗暗捏緊拳頭,目光狠厲,幽幽細(xì)數(shù)著搬出來的尸體,整整十二具。
第十三具沒有出現(xiàn),祝九歌倒是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如去年夏日,他捂著口鼻神色復(fù)雜地瞧著她們姐妹一般看著這些尸體。
京府尹徑直走向那光腦袋,雙手合十虔誠低頭,態(tài)度溫和:“高僧,您來了?!?p> 高僧?
祝九歌只將這二字稱呼聽了去,便跳上馬背策馬離開,第十三具尸體沒有出現(xiàn),或許狗順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