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賊寇叩莊

　　在龜裂荒蕪的田野間，一股流民正向著未知的地方蹣跚而行。

　　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逃荒出來的，可外頭也不是天堂所在，禾苗枯敗，野草亦不得活，樹皮更被扒個干凈，想吃土塊還得辛苦尋水下咽。

　　獵戶出身的李滕此時就被裹挾于流民群之中，他的內心很是忐忑不安，因為在人群之外，都是手握各種利刃的賊寇們。他們用狠辣的手段逼迫流民們按照他們的意愿行進，而李滕已經(jīng)隱約猜測到這些賊寇要把他們趕去哪里了。

　　“阿翁，咱們這是要去哪呀？”

　　說話的是李滕的女兒李依，年芳十二的她緊跟著父親的腳步，茫然地看著前方，雖然臉頰餓得稍微凹陷，但依舊清秀而惹人憐愛。

　　“不知道，你跟緊著阿翁便是，小心腳下。”李滕低頭看了眼女兒，腦海中不由地閃過幾道身影，心中一陣絞痛。他不忍將心中的猜測告訴女兒，只是讓她拽緊自己的臂膀，別跟丟了。

　　三年前，老母病死。

　　一年前，妻子病餓而死。

　　無奈之下，他帶著兒子和女兒逃出鄉(xiāng)里以尋求生機，白天山林覓食，晚上露宿荒野，所見種種都讓他大受震撼。而一次意外，兒子橫死于猛獸爪牙之下，他雖然悲痛欲絕，卻還要替兒子感到高興，因為他還有自己這個親故可為之收尸。

　　更多的人直接曝尸于荒野，與草木同朽，久而森森白骨陳于雜草之中。也有更差的，尸身都被人撿取洗濯之后置于沸湯之中充作口糧，死無全尸。

　　這是什么狗屁世道啊，難道我父女二人已無生路了嗎？

　　“死了沒？沒死就給我站起來，繼續(xù)走，不然老子一刀剁了你?！?p>　　流民隊伍外圍突然響起一陣騷亂，原來是有人耐不住饑餓倒地不起，那負責羈押的賊寇上前就是一腳，周圍人只聽見咔嚓聲響。

　　那人也不知被踹斷了幾根骨頭，趴在地上沒有動彈，賊寇上前查看，才知人已經(jīng)死過去了。只是那對眼還睜著，透露著濃濃的不甘與絕望。

　　那賊寇只覺得渾身不自在，那雙死眼似乎在盯著自己，他嘴里嘟囔了句晦氣，揮刀便將頭顱斬下來，往荒野外就是一扔。

　　周圍不乏有流民見到這一幕，皆徒然變色，紛紛移開頭去，強撐著身體蹣跚前進。不管這群賊寇要帶他們去哪里，只要能活著，他們便要死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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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事波及，盜賊橫行，各州常年動蕩，農桑受損嚴重，但人活在世，衣食總無可避免。

　　蔡復家中積累不過三代，這座苕西莊是他唯一的家業(yè)，雖然經(jīng)營的還算不錯，可家中丁壯并不多。所以他也接納部分鄉(xiāng)民或流民，一是與人為善增加鄉(xiāng)望，二則聚集更多人力更好的保護家園。

　　但這些人進入莊園后也要吃喝，也有消耗，總不能坐吃山空。所以一部分人被他組織起來，在莊園周遭就近種植一些短收作物，或進行一些漁獵耕樵的生產，用以補充莊園內的消耗。

　　“敵襲！敵襲！是賊寇！速速回莊！”

　　凄厲的叫嚷聲從遠處傳來，打破了這里的平靜。負責在四方警戒哨望的丁壯們一邊敲著鑼鼓示警，一邊拖著竹槍從高崗上飛奔下來！而在他們身后，已經(jīng)不乏有鳥兒被驚擾后沖天飛起，在低空上徘徊不定。

　　聽到示警聲，田中耕作之人臉色已是幡然一變，今早主人家派人外出探察，原以為賊寇已經(jīng)走了，沒想到居然又奔苕西莊而來。

　　田野中耕種的主力以婦人居多，她們年輕力壯，此時邁開腳步便向莊園飛奔。其余老老少少也都抓起手邊田間的工具，一個個放開腳步狂奔起來。

　　莊園規(guī)模不大，但土夯的圍墻也有丈余高，莊園有三個出口，位于南北東，其中北面是主門庭，最為寬闊，兩邊還有兩個充作箭塔的角樓，得訊的莊丁早已沖了上來，手握弓箭緊張地望著遠處。

　　“砰！”

　　正在房間內看著竹簡的蔡復聽到賊寇叩莊后臉色驀地一變，直接將竹簡一甩，吩咐莊丁們趕緊準備御敵，同時讓仆人去請丁毅他們。

　　安排好后，自己則登上高樓，遙望莊外，見遠處黑壓壓一大片人，臉色也變得更加凝重。

　　情況緊急，丁毅等人很快便被請上高樓。蔡復正在那來回渡步，見他們來了，指著遠處說道：“諸位也看到了，賊寇已然到了莊外，只怕再過半個時辰便要強攻莊園了?！?p>　　丁毅等人也從莊園的騷動中得到了消息，此時并不驚訝，只是順著對方指明的方向望去。

　　但見到北門庭外聚集了那么多賊寇時，丁哲和桓顯的臉色也是幡然一變，丁毅心中雖有些沉重，但臉上還保持著平靜。

　　“這么多……怕是有千人了吧?！倍≌茑叭灰粐@，盯著遠處一動不動，大腦一片空白。

　　反倒是桓顯率先反應過來，臉色大變，轉頭看向蔡復急聲問道：“想必這就是蔡莊主先前提及在思善縣出沒的那股賊寇吧，擋得住嗎？！要是擋不住，便趕緊逃吧！”

　　桓顯的話也將丁哲拉回了現(xiàn)實，他同樣轉頭望向蔡復，想聽聽對方的想法。

　　“家業(yè)若是輕棄，我何以面對先人，何況賊人不一定能攻破莊園！”蔡復咬牙搖頭，又接著講到：“我即可派人傳信城中好友，讓他招募壯勇之士前來?！?p>　　“晚了！賊寇已經(jīng)在莊外，現(xiàn)在才想著求援？！”桓顯冷哼一聲，表示一旦莊園被攻陷，他就會立刻帶人離開。畢竟他的隨員都會騎馬，真要跑的話賊寇肯定是追不上他的。

　　這時，丁毅看到北面有騷動，只見無數(shù)衣衫襤褸的“賊寇”涌向北門庭，身后有諸多賊寇以刀劍揮舞予以驅趕，身軀驀地一震。

　　“該死的狗賊！”

　　果然，不用丁毅說明，其他人也看清楚沖在最前面的那些人明明是手無寸鐵的流民。而這些人似乎占據(jù)了賊寇人數(shù)的一半，蔡復臉上頓時喜憂參半。

　　喜的是賊寇的人并沒有像看起來那么多，事情似乎有了轉機。憂的是他不知道自家莊丁們能否抵御住賊寇這樣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