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譙縣鄉(xiāng)黨
這兩個孩子，大的叫丁儀，小的叫的丁廙，都是丁沖的兒子。
是的，就是那個因為眼睛有眼疾，被曹丕坑了一把，最后娶不到清河長公主的丁儀。
他也因此恨上了曹丕，轉而支持曹植，最后因為奪嫡之爭失敗，被曹丕夷滅三族。
丁毅簡單地和兩個小侄子聊了幾句，勉勵他們好好讀書后，便入席就坐，吃著案桌上的食物，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丁沖聊著天。
先不提曹丕為什么要這么做，丁儀和丁廙會被夷滅三族那也是幾十年后的事。
丁毅心里很明白，真正讓丁氏，特別是坐在他對面的丁沖沒能在三國志上留下只言片語的原因，是曹昂的早逝。
要知道，丁沖死前可是官居司隸校尉。
司隸校尉權勢很重，是監(jiān)督京師和京城周邊地方的秘密監(jiān)察官，手下有一支直屬部隊，和尚書令，御史中丞并稱為“京師三獨坐”。
朝會時，他們三人可單獨跪坐，其他官員，管你是三公還是九卿，都得擠在一起。
而丁夫人是丁氏之女，丁沖得叫她一聲堂姐，丁毅也一樣。丁沖和曹操又是同鄉(xiāng)舊友，關系非常好。丁沖曾與曹操同乘車輿，這樣的待遇只有夏侯惇有過。
以上種種，再加上曹昂是由丁夫人撫養(yǎng)長大，丁沖的腦袋上明晃晃地刻著四個大字——曹氏外戚。
可惜，曹昂死了，死在了宛城之戰(zhàn)。
丁夫人悲憤之下選擇和曹操離異，權勢過重的丁沖也不得不“醉爛腸死”。
當然，歷史總是蒙著一層紗，丁沖到底是不是因為曹昂才死的，丁毅現在還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保曹昂就是在保丁沖，就是在保自己，甚至可以說，保住了曹魏的基業(yè)。
畢竟，曹昂年長曹丕十幾歲，又隨軍征戰(zhàn)多年，軍中威望是足夠的，再加上一大批謀士的支持，也不會被世家大族掣肘太過。熬上一代，或許就能揮鞭南下，一統(tǒng)天下了。
為什么不自己另起爐灶？雖然丁毅自認現在的武藝水平應該不比那些頂級將領們差多少吧。但東漢末年的逐鹿天下，又豈是只靠武力就行的。
如果是這樣，呂布只管殺就可以了，擁有關張趙的劉備也沒必要高舉仁義大旗來吸引庶族精英們的目光。
至于河內司馬家，身份是夠了，有才是有才，可惜德不配位，做皇帝真不行。
“從弟，從弟？”連連地呼喚將丁毅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見丁沖正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丁毅也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
“身體無礙吧？”
“沒事沒事，只是走神罷了?！倍∫銛[擺手，表示自己沒問題。
“放心吧，沒有人敢來這里鬧事的?！倍_以為他在擔心家里還有人不容他，便出言安撫。
“不是的，阿兄，我不過是在想著前程罷了?！?p> 丁沖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他剛才確實沒考慮到這點。從弟是回來了，但不能一直待在他家里，而且再過數月便可舉行加冠禮，即將成人了。
心中這么想著，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好友的身影，也許可以去問問他。
過了一會，見時辰不早了，丁沖便起身離席，走之前叮囑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不要想太多，這院中仆人都是信得過的，這幾日便安心住在這吧?！?p> “恩……閑來無事便出門會會舊友吧，你的事想必已經傳遍全城了?！?p> 丁毅起身應是，對于這個兄長，他是打心里感謝的。而且丁沖提醒得對，他心里確實有幾個人想要見上一見。人嘛，總是要先踏出這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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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譙縣城東的一處房屋內。
一個看著十三四歲的少年跑進屋里，滿臉驚喜地朝著座上的女人喊道。
“阿母，阿母，您知道今天城里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撫養(yǎng)長大的兒子，女人心中一片柔情。她滿臉微笑，輕聲附和少年。
“什么事讓昂兒這么高興，說來阿母聽聽?！?p> 少年自然就是曹昂了，在他一番敘述之下，丁夫人終于了解事情的經過。
‘沒想到，豹奴還有這樣的本事，如此也可慰我那子永叔公的在天之靈了?！?p> 丁夫人臉上的驚喜不加掩飾，只覺得母家又出了個俊才。
“阿母，您說的豹奴就是那丁毅吧，我聽說他身長九尺余，容貌雄毅，勇力絕人。一只手就可以拎起兩個人來?！?p> “別胡說，豹奴也是你能叫的？！那可是你舅父，而且他長的哪有那么夸張……”
“哦哦，阿母已經見過了？”
曹昂聞言一臉驚喜，連連催問，其實他心里也是不信的，只覺得家中僮仆描述得過于夸張了，世間哪有這樣的人物。
“唔……阿母也多年未見到他了，倒是你幼陽舅父和他關系更親些?！?p> 曹昂眼睛一轉，試探性地問道：“不如，明日我陪阿母回城？反正您在這里呆的也不舒坦?！?p> “什么回城？昂兒和你阿母說什么呢？”
一身高七尺的男人走進屋內，先是瞄了一眼丁夫人，又看向自己的長子，笑吟吟問道。
“阿父，孩兒剛才說的是丁舅父的事呢?！?p> 看到父親進來，曹昂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禮，完全沒有剛才在丁夫人面前的孩童模樣，雖還稍顯稚嫩，卻已經有超越其年齡的穩(wěn)重感了。
曹操方才在門外早就聽到了，此時不過是故意接茬罷了，擺擺手讓曹昂不用那么拘束，順著兒子的話，他點點頭，朝著自己的夫人笑著說道。
“昂兒說的是幼陽的從弟吧，我方才也聽說了，千里尋賊只為大父報仇，此乃至孝至勇之人，恭喜夫人，丁氏又冒瓊枝了?！?p> 見曹操那模樣，丁夫人心中悶氣也散了大半，但臉上的表情不見任何變化，只是嘴里輕聲回道：“卞氏如何了？”
曹昂聞言也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便恭恭敬敬地給父母行禮后，轉身離開了屋子。
曹操見長子離開，便坐到丁夫人身邊，手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
“夫人放心，坐堂醫(yī)看過了，沒什么大礙?！?p> “那是你的小妾，你自己照顧好了，可別到時來怨我?！?p> 丁夫人抬手一拍，打掉了曹操的手，寬了衣，自己上了榻，睡下了。
曹操自知理虧，也知道夫人只是鬧情緒而已，笑了笑，也上了榻。
這邊，曹昂回到自己的小屋，立刻喚來自己最親近的仆人。
“明日阿母肯定隨我回城，到時要是撞見我那，額……舅父。你可得給我指出來，知道不？！”
“小郎君放心，阿丑明白的?！?p> 丁毅的消息本就是這個阿丑告訴曹昂的，為的也是哄自家主人開心。
叮囑完后，曹昂也心滿意足地去休息了。
這一夜，他似乎夢見了那個虎背熊腰的舅父，單手提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