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堂前爭執(zhí)
一聲怒吼打斷了丁毅的動作。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來人身長七尺五寸,雍容敦雅有威嚴。在場不少人都認識他,人群中接連傳出喊聲:“文和先生,是文和先生來了?!?p> 丁毅其實也沒想下死手,就算真要殺了這個不長眼的僮仆,也不會選擇在這里。方才不過是想嚇唬嚇唬對方,給對方一個教訓(xùn)而已。
此時借著來人這一吼,便順勢收回腳,走到長者面前,整理好衣服,深深一躬:“小子見過叔父,數(shù)載未見,叔父安否?”
丁笙冷哼一聲沒接他的話,只是上下仔細打量了丁毅一番后,才招手將那些僮仆喚來。
“還不趕緊把人趕走,怎么?要全城的人都看我丁氏的笑話嗎?!”
他在族中素有聲望,僮仆們一哄而散,連忙將那些看熱鬧的人們“請”走,夏侯廉也在自家仆人的護持下離開了,走之前他又遠遠的看了眼丁氏的祠堂,猜測對方的動機。
“你怎么回來了?”
“來這里想干嘛?”
“我可告訴你,我不過是讓仆人拖上一陣罷了,你那些族中叔伯只怕稍后就到?!?p> 面對眼前這位長輩那一連串的質(zhì)問,丁毅心中卻知道,這個和賈詡有著同樣表字的堂叔父是個愛護晚輩的熱心腸。雖然論關(guān)系得追到曾祖一輩,但丁笙對事不對人,當(dāng)年要不是丁笙的阻攔,只怕他現(xiàn)在連站在這里的機會都沒有。
感動之余他也清楚,今天的這番舉動必定會惹怒一些人,如果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他真的要亡命天涯,化作異鄉(xiāng)上的一抔黃土了。
“叔父放心,小子不是莽撞之人,此番歸家,不過是想取回我的東西罷了?!?p> 丁毅微微作揖,語氣平淡,身上透露著一股自信,配上他那姿貌,若有待字閨中的女子在此,怕也會一時為之心折。
還未待丁笙再開口詢問,丁毅注意到有人走近,他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雙鬢斑白的老者正氣洶洶地走來,身后領(lǐng)著幾個奴仆。他知道,真正的考驗終于要來了。
丁笙也看到了,他微微一嘆,輕聲道:“望你能全身而退吧,慎之!慎之!”
“仆人來告,我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你還敢回來?左右給我轟出去!”
丁樺,丁氏族老,最是恪守禮法,奉行禮制,像丁毅這種和父親斷絕關(guān)系,沒有侍奉父母的人,自然被其歸列為無孝無德之人,心中最是厭惡。
“慢!”
丁笙抬手一攔,凌厲的眼神壓得那些仆人不敢動彈,他朝丁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后,這才出口:“族兄莫非忘了,丁毅可未曾被開除出譜,他現(xiàn)在依舊是我丁氏子弟?!?p> 丁樺雖比丁笙年長十幾歲,但按照輩分只是對方族兄,而且兩家先祖得追尋到五服外,平常關(guān)系就比較疏遠,此時被他這么一攔,頓時覺得沒了面子。
他抬起滿是摺皺的手朝丁毅一指,臉上帶著嘲諷,口中咄咄逼人。
“呵!我倒忘了,他尚能在族譜上留名,可是你文和的功勞?!?p> “文和,你自詡?cè)迨?,可你所護之人卻是個無德無孝之人,難道這就是你推崇的仁孝嗎?!”
此話說的就很過分了,不僅批評丁笙沒有識人之明,更是質(zhì)疑他不修德行。翻譯過來就是,我看你這個人表面上文質(zhì)彬彬,其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果然,丁笙臉色漲得通紅,他習(xí)經(jīng)十余載,先后拜了兩位大儒為師。雖從未出仕為官,但一直以修齊治平為志向,因此也攢下不少聲望。不想今日竟遭此羞辱,對方還是自己的族人,要是傳出去,他何以面對世人。
丁毅見丁笙氣得一時忘了反駁,便上前一步將其擋在身后。
“族老此言大謬,我游歷豫徐兩州之時,叔父之名,研習(xí)五經(jīng)者皆有所聞。要說無德之人,當(dāng)年我殺死的那廝才是!”
“哼!現(xiàn)在才認罪,晚了些吧?”丁樺依舊冷眼嘲諷。
“我何罪之有?!他既為賓客,不為主人家出謀劃策,竟敢伙同他人欲對我不利,這種不忠不仁之輩,我豈能忍?”
“那你也不該殺他,這與律不合,于孝亦不可解。”
一道渾厚的聲音插進來,打斷了兩人的爭論,眾人轉(zhuǎn)頭看去,神色皆有變幻。腦海中殘存的記憶讓丁毅第一時間認出丁沖,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后者,心里微微有點激動。
“幼陽來了,想不到你這堂弟還有詭辯之才啊?!?p> 丁樺見丁沖來了,也知道自己沒辦法趕走丁毅的了,但依舊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丁沖緩緩走近,對丁樺直接選擇了無事,只是朝丁笙行禮問好后,才仔細打量起兩年未見的丁毅,想起這個堂弟這些年的不容易,心頭不由一軟,想要訓(xùn)斥的話就這么咽了回去。
“長高了,也更壯了,看來做游俠的日子很快活嘛?!?p> “從兄!我這次回家,是來祭拜大父的?!币姇r機已經(jīng)成熟,丁毅終于透露出自己的來意。
“祭拜?”此話一處,不說丁沖驚訝,就是丁笙和丁沖也是一臉疑惑。
“是的!”
丁毅一邊答話,一邊取下背后的行囊,打開后露出一個四方木盒。
“這里面放著的,是那九振的人頭。”
“什么?”
“你說什么?!”
丁毅話音剛落,丁沖和丁笙兩人皆是變色,他們看了看緊閉的木盒,又看了看丁毅,見他一臉坦然,心中頓時掀起滔天巨浪。
丁毅和丁沖的大父,也就是他們的爺爺丁成,生前官居山陽郡丞。本來再熬上幾年,指不定就能出任一郡太守或者去雒陽做朝官了。
可惜最后意外地死在了山賊手里,堂堂一名秩六百石的郡丞就這么被殺死了,也讓那山賊九振的惡名傳遍豫,兗,徐三州。
為了這件事,當(dāng)年丁氏也出錢出力過,最后都無功而返被九振給逃走了,可見此人的狡詐和能力。
但這樣惡名滿貫的一個人,現(xiàn)在居然死了?人頭就在這木盒里?這不得不讓人感到震驚。
“叔父,豹……額,他肯定不敢撒下如此彌天大謊,還望叔父成全?!?p> 丁沖極力壓下自己的情緒,咬咬牙,朝著丁笙深深一躬,語氣懇切。
“這!這事……”
丁笙心中也亂了分寸,這個消息是在太驚人,讓他一時拿不定主意。
“慢著!”
從剛才被那句話嚇得后退了幾步的丁樺又走上前來,不過這次離得比較遠了,眼神也在逃避那個被丁毅一直捧在手上的木盒。
“你說這是那山賊的頭顱就是了嗎?你又如何證明???!”
丁樺雖年過五旬,聲音倒是洪亮得很,他的話在場的人都聽到了,目光又再一次聚集在丁毅身上。
丁毅深深地看了一眼丁樺,左手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劍,語出驚人。
“從兄!這是大父當(dāng)年被那賊首奪走的佩劍,我又給取回來了……還有這枚玉佩?!?p> 丁沖連忙伸手接過,劍端處果然隱約可見一個“成”字,至于那枚玉佩,只看一眼,他就知道確實是丁成生前隨身佩戴的辟邪玉佩。
“叔父!”丁沖一手拿著劍,一手抓著丁毅的臂膀,回身看向丁笙,神情激動。
丁笙也看明白了,他揮手示意僮仆,口中大吼道:“開門!”
另一邊,丁樺在丁毅那銳利地目光下黑著臉帶著仆人灰溜溜地走了,丁沖注意到這一幕,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安撫道。
“不用理會,從今往后,沒有人再敢說你丁毅不是孝順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