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懷,良宵苦短。
楚弈恒被叫起來的時候,臉色陰沉,起床氣十分明顯。
但他聽完李全海的隱晦提醒之后,他立刻彎腰,對李全海深深一揖:
“多謝李大人,李大人這份情誼,恒,銘記在心?!?p> 這一揖,再加上這句話,立刻讓李全海熱淚盈眶。
在宮中多年,他已經(jīng)能夠分清哪些恭維是虛偽的客氣和利用,哪些才是真心實意的尊重。
而安平郡王的這句“恒”,分明是晚輩的自稱。
“郡王太客氣了,這是老奴應(yīng)當?shù)??!?p> 李全海感覺自己的付出很值得,心滿意足而去。
楚弈恒坐在燈下,沉思片刻,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叩了叩,召來了高虎:
“成全她?!?p> “是?!备呋⒃陂T外早就把一切盡收耳中,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
他很快轉(zhuǎn)身,消失在了茫茫冬夜之中。
翌日清晨,白筱筱一踏進衙門,就感覺到了氣氛的沉悶。
往日里四處轉(zhuǎn)悠的陳侍郎和李大人都不見了,衙門里進進出出的衙差都是屏氣凝息,大氣兒都不敢喘。
白筱筱正打算詢問一番,就被朱老娘一把扯進了差房:“平陽郡主薨了!”
“誰?”白筱筱很是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平陽郡主是誰,她頓時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怎么回事,她那樣厲害,怎么會忽然間就死……就薨了?”
好歹也在古代混了大半年,白筱筱對常人的“死”和貴人的“薨”還是能分得清的。
“張狂過頭了唄,大冬天的非要上山打獵,結(jié)果摔下山崖,尸骨無存?!?p> 朱老娘惋惜中透著焦慮:“雖說她跋扈了些,可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就這么沒了,還是在咱們松陽縣地界,咱們蔣大人可是要跟著吃掛落的!”
“那這……這可如何是好?”白筱筱一聽,也懵了。
她對牽紅線算是精通,可是她對這種動輒獲罪的古代官場還是一頭霧水。
“且看陳侍郎和李大人如何回稟京城那邊吧,說不好,你和安平郡王的婚事,也要往后推一推了?!?p> 朱老娘越想臉色就越難看。
白筱筱趕緊安慰她:“我的事情都不要緊,反正我還小,遲一些成婚再好不過,倒是蔣大人……我去找楚弈恒問問吧?!?p> 說完就轉(zhuǎn)身回家,一陣風似地走了。
朱老娘望著她的背影,擔憂之下又十分欣慰。
雖然知道這件事安平郡王怕也是無可奈何,但是白筱筱這樣有良心,還是讓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錯付。
家中,楚弈恒正在招待來客。
薛明愿和縣太爺談了一場之后,就接受了回京的事情。
不管他原本是想要怎樣去過他這一生,事到如今,都已經(jīng)由不得他自己了。
皇帝那邊,他已經(jīng)掛了名,皇帝正指望著用他來表現(xiàn)皇家對薛家的仁慈,來樹立一個仁君的典范。
表妹這邊,沒了姑姑,還誤打誤撞地當上了郡王妃,也需要人庇護。
無論將來他要走的是怎樣一條艱難險阻的道路,他都沒有別的選擇。
而他今天來見楚弈恒,正是要為回京城做打算。
楚弈恒沒等薛明愿多說什么,就很大方地薛明愿要的東西拿了出來,推到他面前。
“京中官員名單一份,身家背景一概俱全。至于朝中各部利害關(guān)系,就要靠你自己琢磨了?!?p> “有此,足矣?!毖γ髟笇⒚麊文闷饋砜戳艘谎?,心中頓時安定。
身家背景,自然牽扯他們各自的門生故舊,想要琢磨出他們之間的利害關(guān)系,就不是難事。
但這樣詳細的名單……
薛明愿看著清雅高傲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楚弈恒,向來微蹙的眉目間難得露出幾分明朗笑意來:“好一個與世無爭的安平郡王?!?p> 楚弈恒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說話。
身為皇室,與世無爭自然可以保命。
但要真的與世無爭,萬事不知,那就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薛明愿也沒有再說多說什么,起身告辭。
出門的時候,正好和匆匆回家的白筱筱碰了個對面。
“表哥,你怎么來了?”
想起自己對薛明愿的“誤會”,白筱筱臉皮發(fā)燙。
薛明愿笑笑:“我來看看妹夫,與他商議你們的婚事。咱們家也沒有旁的親人了,婚禮諸事表哥自會為你做主?!?p> 這番話說得白筱筱頗有些感動,她真誠地向薛明愿道謝:“多謝表哥。”
她如今的官媒婆差事已經(jīng)做得很嫻熟了,自然知道對于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一個靠譜的娘家人有多么重要。
就算她和楚弈恒之間是云泥之別,但是有個正經(jīng)的娘家人為她出頭露面,她心里還是感激的。
薛明愿又笑著叮囑了她幾句,就告辭離去了。
等到白筱筱目送表哥遠去,回過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站在廊檐下的楚弈恒臉上,像是突然結(jié)了冰霜。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我?guī)湍銋⒃攨⒃敗!?p> 白筱筱乖巧地在他面前站定,拉著他的手搖了搖。
少女柔軟的手仿佛帶著魔力,冰霜剎那間消融,楚弈恒眉目間的陰沉一掃而空。
他低頭看向白筱筱的時候,明亮的雙眸里就盈滿了春日一般的溫柔,語氣也低沉似乎在哄孩子:
“以后叫他薛公子,不許一口一個表哥地叫。”
“???那多生分啊……”白筱筱不明白楚弈恒在抽什么風。
楚弈恒也不解釋,只是抿緊了唇,像個委屈的孩子一般,固執(zhí)地盯著白筱筱。
白筱筱被他盯得臉紅心跳,心頭一陣發(fā)慌,只覺得手心里發(fā)燙。
好死不死地,她多嘴問什么呢?還主動拉他的手。
這不,“表哥”兩個字都被無故遷怒了。
白筱筱心一橫,索性兩手一抱,將楚弈恒整條胳膊都抱住了,使勁兒地搖了搖: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反正他就是我表哥,也不是外人。以后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待他也好些,成不成?”
小姑娘笑靨如花,討巧賣乖的樣子活像一只搖著尾巴的小狗。
楚弈恒心頭再多的氣,也消了。
但這話……
薛明愿讓他看他的面子,對他表妹好一些,這頭又讓看她的面子,對她表哥好一些。
就顯得他們表兄妹親親熱熱,他倒像是個外四路不相干的旁人!
再想想方才這只傻兔子一臉羞澀地叫“表哥”的樣子,楚弈恒剛剛消下去的那口氣又上來了。
“哼!”
他一拂衣袖,徑直出門,扔下白筱筱在原地一臉茫然。
她又說錯什么話了?
大爺?shù)?,這也太難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