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縣衙傳出縣太爺憤怒的咆哮:
“你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不然怎么能說得出那樣的鬼話!”
“什么叫‘你們考慮的是給盡量給她找個好人家,我考慮的是盡量能不讓她嫁人?’
你可真行啊,膽大妄為想翻天啊,還想改大夏朝律例,且不說郡王,我都想打死你!
高師爺,給我打!”
高師爺在旁邊掂著板子幾次不忍心,最終躬身在縣太爺耳邊求情道:
“大人,白官媒雖然心里是這么想的,可她到底也沒在郡王面前說,不如這頓板子先記下……郡王最近,對她很是看重!”
這句話倒是及時遏止了縣太爺?shù)呐稹?p> 之前郡王也就是時時刻刻跟著這個二傻子,如今可是不得了,居然把白家前后左右的院子都給買下來,去跟這個二傻子做鄰居了。
想起朱老娘言之鑿鑿的說郡王這是看上了白筱筱,縣太爺忍不住嘆息:
“就她這樣的……就算能給郡王做小,遲早也是被打死的命!去,叫朱老娘教她做個人!”
高師爺也顧不上安慰縣太爺了,扯著白筱筱就交給了朱老娘,肅然叮囑道:
“過兩天州府的楊大人要前來巡查,可萬萬不能出差錯!”
朱老娘點點頭,轉(zhuǎn)頭對著白筱筱就是一頓訓(xùn)誡:
“身為大夏朝女子,就是病得只剩下一口氣兒了,那該嫁人也得嫁人了,不然你病死了埋哪兒?
有個夫家,好歹死了還能入個祖墳,不然娘家的祖墳進不去,就只能埋在荒山野嶺當(dāng)孤魂野鬼!”
最后冷笑著威脅道:
“你少在這里天真不知事胡亂害人,再不好好當(dāng)差,想三想四的,我就跟縣太爺說,你不適合當(dāng)這個差,干脆送你去教坊司!”
不得不說,常年當(dāng)媒婆的人,說出來的話是一套一套的,白筱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差點兒都被說服了。
可是不對啊,那陳二丫現(xiàn)在又沒死,她活得好好的呢!
白筱筱并非真蠢,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她實在是對這個吃人的世道接受無能!
第一次,白筱筱沒有在朱老娘“教坊司”這三個字的威脅下妥協(xié):
“朱老娘,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陳二丫她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等死的一個木偶,難道我們身為官媒,就只管她們死后有沒有地方埋,不管她們活著的時候受不受罪了嗎?”
“她們那樣的人,活著就是在受罪!”
朱老娘有片刻的沉默,精明銳利的眼神里也露出些許掙扎,可那絲掙扎,終究是抵不過冷如冰霜的世事,很快她的眼神就重新冷硬起來:
“她們活著已經(jīng)如此不體面了,日后死了難道還要葬身荒野,被孤魂野鬼欺負(fù)嗎?陳二丫的事,要么你好好給她說門親事把她嫁過去,要么你撒手我來管,不然你就等著挨板子吧!”
白筱筱這次不說話了。
她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隔在她們之間的,是跨越千年的天塹,絕非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服彼此。
朱老娘只當(dāng)她服了軟,轉(zhuǎn)身出了差房,只丟給她一句話:
“我去學(xué)堂里領(lǐng)箋箋回去,今兒晚上你也別回去了,就在這里反??!”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差房里陷入了黑暗,只剩下一燈如豆。
白筱筱縮在差房的小床上,抱緊雙膝,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著。
縣太爺要打她板子,她不抱怨,朱老娘要把她送教坊司,她也不惱。
他們都對她很好,都在竭盡所能地對她散發(fā)著善意。
所以她今天才死死忍住了,沒在楚弈恒面前說漏嘴,就害怕給他們?nèi)莵砺闊?p> 她也慎重估量了一下自己的社會地位,仿佛看到了流放的刑罰在朝沖動蠻干的她招手。
那有什么辦法,能讓這件事辦成,又不連累大家呢?
總不能被這么一嚇唬,她就直接躺平當(dāng)咸魚,給陳二丫說個婆家,讓她再慘死一回吧?
反正她是絕對不相信這個不談婚前感情的時代,陳二丫嫁人以后會有什么好日子過。
想來想去,白筱筱選擇呼喚系統(tǒng):
“姬月,你說說看,我要用什么辦法才能改變這個時代的律例?”
“幾乎沒有辦法?!?p> 姬月回答得很干脆:
“你生存的那個時代想改個法律條例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是這種君主集權(quán)的時代——除非,能有什么撼天動地的大事兒出現(xiàn)?!?p> “什么事兒才能算得上撼天動地的大事兒?”
“比如當(dāng)事人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就像漢代的緹縈,為了拯救父親,甘愿代父受過,最終漢武帝廢除了肉刑……等等,你不會真的想為了陳二丫改律例吧?
醒醒吧你,你就是個死媒婆,你安守本分好好當(dāng)差不行嗎?
陳二丫她嫂子的心愿又不是讓你改律例,她只是希望陳二丫這輩子能嫁個好人家得個善終,她可不想陳二丫留在家里給她當(dāng)累贅!你要是敢胡來,我就打死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別激動別激動,夜深了你趕緊睡覺吧!再見,晚安!”
眼看姬月在暴走的邊緣徘徊,白筱筱立刻自動屏蔽他。
哎,連系統(tǒng)也想打死她。
果真這般不人道的律例,就這樣不可撼動嗎?
白筱筱滿腹愁腸,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兒,雖然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但到底抵擋不住白日勞累,很快就沉沉睡去。
夜深了,如水月光透過半開著的窗子照進來,門吱呀一聲響,有人踏著月光走了進來。
迷迷糊糊中,白筱筱聞到一陣陣燒雞的香味兒。
她的腦子尚未醒來,嘴巴卻已經(jīng)追逐著那燒雞的香味兒而去了。
終于,帶著幾分蒼白的唇瓣觸碰到了油汪汪的雞腿,她張大嘴巴一口啃了上去——
“??!”
被骨頭咯了牙,白筱筱猛然睜開眼睛,只見俊美無儔的男子正蹙眉看著手里的雞腿,眼底滿滿的不可置信:
“你喜歡啃別人的手?”
“沒,沒有!誤會,都是誤會!”
白筱筱一骨碌爬起來,擦了擦嘴邊三尺的垂涎,在床邊立正站好。
至于這個神經(jīng)病為何半夜時分拿著一根雞腿出現(xiàn)在她的床邊,她是問都不敢問的。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直到眼前的人將雞腿重新送回了她的嘴邊:
“以后不要餓肚子,準(zhǔn)時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