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縣衙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半夜就被驚動起來的縣太爺和高師爺看著緩緩駛來的那輛眼熟的馬車,滿腹怨念。
說好的去南???,怎么就又回來了?
還一回來就和白筱筱那個二傻子攪合在一起了,如何不叫人膽戰(zhàn)心驚?
而被縣衙眾人碎碎念的白筱筱本尊,在郡王華麗麗的的馬車里睡得和豬一樣。
小媒婆的低三下四還是有成效的,楚弈恒總算挪開眼神,放過了她。
精神為之一松的白筱筱再也禁不住日夜的奔波忙碌,隨著馬車的顛簸,一頭扎在角落里,睡了個昏天黑地。
馬車停下之后,一個高大的隨從掀開車簾,指著昏睡過去的白筱筱來問縣太爺:
“這人怎么處理?”
“處理?”
縣太爺一愣,撲通一聲就朝著馬車的方向跪下了:
“王爺恕罪,她定然是無心的,她驚擾您定然是有緣故的……”
身后跟出來的縣衙隨從們也呼啦啦跪了一地,整得高虎這個見多識廣的郡王心腹一愣一愣,不知所措地回頭看向馬車。
馬車的車簾被徹底掀開,露出男人俊美的臉。
飛揚的長眉微蹙,楚弈恒滿臉不悅:
“把她扔回衙差房里去睡,很難?”
“???多謝郡王,多謝郡王大恩大德……下官見過郡王,恭迎郡王!”
縣太爺如同聽到天籟,擦了一把冷汗,這才想起來跟眼前的貴人問安。
男人這才動作優(yōu)雅,施施然地下了馬車,從眾人身邊走過,熟門熟路地走進了縣衙。
進門那一刻,他卻又停住了腳,回頭看著額頭冷汗未落的縣太爺蔣文祥,似笑非笑:
“若非知道蔣大人的人品,本王怕是要誤以為她是你親生女?!?p> 說完也不等縣太爺做出反應(yīng),轉(zhuǎn)過身進了衙門,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覷。
天東邊明明是陽光燦爛,可一堆人愣是覺得后背涼颼颼。
“他為什么要回來……”胖乎乎的小公子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還沒哭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狗,快把狗送走!”
高師爺腦子飛轉(zhuǎn),率先出聲。
一群人飛快地爬起來,忙亂開來。
白筱筱被朱老娘背回了衙差房,扔在了偶爾用來午睡的小床上。
看著睡得像小豬一般香甜的小姑娘,朱老娘到底是沒忍住,狠狠在她臉上擰了一把:
“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傻子,又把人給招惹回來做什么!”
熟睡的人卻只是扭了扭腦袋,繼續(xù)呼呼大睡。
朱老娘這下可是被嚇著了,悄悄地叫來了高師爺:
“這丫頭不會是被郡王打暈了吧?”
高師爺沒含糊,掰著白筱筱的腦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搖搖頭:
“她沒挨打,應(yīng)該就是累著了——讓她睡吧,等她醒來,這日子就更艱難了?!?p> 是啊,這位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干的安平郡王回來了,日子又要開始艱難了。
朱老娘心有戚戚,把白筱筱的睡姿擺正,起身離開了。
白筱筱這一覺,直直睡到了半下午。
睜開眼看見窗戶上明晃晃的陽光,白筱筱發(fā)了一會兒愣,腦子里嗡嗡的。
她睡著了?
她在那個神經(jīng)病王爺?shù)鸟R車上睡著了?
她還一覺睡到下午耽誤了當差?
嗚嗚嗚,好絕望!
白筱筱連滾帶爬地跑出門,發(fā)現(xiàn)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她。
“筱筱,旺財被送走了,小公子去了學(xué)堂,縣太爺已經(jīng)請了罪,接下來該你了。”
“嗯,我知道?!?p> 白筱筱堅強地點點頭,準備滾去跟那個神經(jīng)病請罪。
反正只要神經(jīng)病一來,她不是在請罪,就是在去請罪的路上。
結(jié)果她還沒去,神經(jīng)病就來了。
姿態(tài)優(yōu)雅的俊美男人和白筱筱小房間里那把破椅子極為不相襯。
可這世上,美貌原本就能彌補一切,楚弈恒生生地把那把椅子坐出了一種舒適高貴的感覺。
他面前攤著花名冊,看了幾眼之后,敲了敲桌子:
“郭春草這個人,你救得了一回,救不了第二回。”
“為什么?”
“人未嫁,心已嫁,除非她的未婚夫真的來迎娶她,不然她遲早都要死?!?p> 楚弈恒的聲音冷漠得和系統(tǒng)如出一轍,聽得白筱筱心頭哇涼哇涼的。
可楚弈恒說得沒錯。
官府逼婚,郭春草就上吊,她儼然是心里有自己的執(zhí)念。
“那怎么辦?由著她尋死嗎?”
白筱筱壯著膽子提議:
“要不,您給她破個例,就讓她在娘家待著吧,她這個情況,真的嫁人,也不過是讓這世上多個可憐人而已。”
“妄想。”
楚弈恒仍舊是冷冷的二字經(jīng)砸過來,眉眼間俱是無情。
既然說朝廷無情,何必還指望朝廷慈悲?
“解鈴還需系鈴人,這個差事,你自己辦?!?p> 楚弈恒起身走人,留下白筱筱暗暗咬牙。
但是一番咬牙切齒之后,白筱筱也琢磨出點意思來。
想讓朝廷律例對郭春草網(wǎng)開一面,的確是不現(xiàn)實。
大夏開國幾十年,律例還是如此死板,可見朝廷一直都是這么無情的,想要改變這種現(xiàn)狀,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
至于解鈴還需系鈴人……白筱筱跑去催高師爺,問郭春草未婚夫的事情打聽得怎么樣了。
高師爺看傻子一樣看著她:
“松陽縣離京城八百里呢,不跑死兩匹馬,這消息能傳回來?要我說既然郡王愛管你的閑事,你干脆問郡王去,他肯定知道。”
“他一個閑散郡王,又不是情報機構(gòu)的頭子,他能知道?”
“這可說不準,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呢?”
“懂了?!?p> 白筱筱看了高師爺一眼,樂不可支地點點頭。
為著心里的怨念,高師爺如今私底下和白筱筱說話,也是口無遮攔的很。
但高師爺是個油混子,比老鼠都精明的人,能說出這種話來,那肯定不是白說的。
白筱筱第二天就跑去郭春草家里,找她家里人把那位未婚夫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高高興興地回到了馬車里。
這一次跑來的楚弈恒,一如從前的神經(jīng)病,天天都要跟著她下鄉(xiāng)辦差,整得白筱筱天天都是神經(jīng)緊繃。
但這種神經(jīng)病的行為也有好處,至少白筱筱不用騎驢頂著酷暑下鄉(xiāng)了,偶爾還能在馬車上蹭到兩杯茶水。
就比如此時,白筱筱一回到馬車上,就見自己放在角落里的茶杯里晾好了茶,她感激地對著趕車的高虎笑了笑:
“謝謝高大哥!”
高虎瞥了一眼雙眸低垂的主子,惶惶不安地默認了這份功勞。
白筱筱咕咕咚咚喝完水,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楚弈恒:
“郡王,您在京城,聽說過韓諾這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