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叔侄話弈

　　“老子知道的都……別別別！別打，我都說了，真都說了！”

　　鼻青臉腫的大漢靠在墻角，面對迎面而來的拳頭，很識時務地選擇了跟從自己的內(nèi)心。

　　昏暗的室內(nèi)，幾名護衛(wèi)圍著墻角瑟縮的大漢，房中唯一的小方桌旁，趙繡纓靠著桌沿，捏了捏眉心，輕嘆了一口氣。

　　“唉……”，伴隨著她的出聲，正欲繼續(xù)拷問的護衛(wèi)紛紛停手，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指令。

　　“既然都說了，把他丟出去吧?！?p>　　“是！”

　　“等等，我自己出……唔，唔唔！”

　　大漢又一次被打暈，套上了麻袋，由兩名護衛(wèi)抬著，走出門去。

　　“表少爺”，一位老者從門邊的陰暗中走出，對趙繡纓恭謹?shù)貑柕溃骸班捔瓿莾?nèi)零散的消息，大抵也就這些了，您若實在感興趣，不如去找王爺問一下？”

　　“王爺素來看重表少爺，雖說現(xiàn)下城南之事是軍務，但為了培養(yǎng)表少爺，想必也會透露一二的。”

　　“這……”，趙繡纓沉吟半晌，目光閃爍地說：“我再考慮一下吧。”

　　走出這間王府偏僻的雜物房，趙繡纓抬手揮退了要跟上來的老管家，自己在王府的園林水榭間漫步。

　　“那日鐘仙子突然轉(zhuǎn)落在城南外，定是見到了先生，可她為何在先生施展神通之后，又匆匆離開？”

　　低頭思忖著，趙繡纓很是苦惱。

　　雖然從小到大都生活在皇宮那種人心詭譎的地方，但就算見過豬跑，也不一定吃得上豬肉。因為出生時的天生異象，人人都相信她是祥瑞之兆，萬眾寵愛之中，趙繡纓反倒像是個無憂無慮的顯貴子弟一樣長大。

　　“這樣大張旗鼓地打聽上仙的事情，實在是太欠考慮了，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到先生”，趙繡纓垂著手，有些疲憊地走著，三天來的各種突發(fā)情況讓她實在措手不及。

　　“還有行刺我的人，不管怎么想都會和王府有關，除非是來的路上就走漏了消息……”，少女環(huán)顧著王府內(nèi)院的花鳥廊橋，這原本讓自己無比安心的托身之地，現(xiàn)在卻覺得煢煢孑立，一切都有些陌生。

　　“但也不能妄自猜測，叔父自幼寵愛我，應該不會……”

　　“啊啊??！”，自暴自棄地抓住頭發(fā)，趙繡纓感覺大腦都在顫抖，嘆息道：“要是能找到先生就好了……”

　　突然，一道穩(wěn)重庸和的聲音傳來。

　　“嗯？岫辭？”

　　趙繡纓轉(zhuǎn)頭看去，譽王趙知尊正站在她的身后，一臉和煦的笑意，只是神色間仍有難掩的疲憊。

　　“叔父”，趙繡纓微微行禮，問道：“您不是在城南坐鎮(zhèn)嗎，怎么回府了？”

　　“唉，說是坐鎮(zhèn)，我一介毫無修為的閑散王爺能做什么”，憂心地嘆了口氣，趙知尊負手往城南看去，口中感嘆：“要不是那日上仙以神雷湮滅山峰，現(xiàn)在的鄴陵就已經(jīng)是人間地獄了。如今僅是探查城南諸事，實在是再好不過的結(jié)果了，至少我還能忙里偷閑，回府小憩?！?p>　　內(nèi)心有些復雜警惕，趙繡纓只是微微張口，附和地說了一聲：“是啊，多虧了上仙。”

　　“聽說岫辭這幾日，對上仙的事頗為上心？”，中年王爺回身，隨口問道，仍然是疲憊中帶著和煦的笑意，一如印象中那個疼愛侄女的叔父。

　　趙繡纓卻心頭一驚，定了定神，說出了這幾日絞盡腦汁想出的應對理由：“叔父最近忙于調(diào)查城南諸事，尤其是那山中爆炸，無暇顧及此事。但上次去茶館聽書，叔父明顯十分看重關于世外上仙的傳聞。岫辭看叔父辛苦，這幾日便多方打聽，想為您分憂?！?p>　　“哈哈哈”，聽到此言，趙知尊欣慰地撫須大笑，拍了拍趙繡纓的肩膀，說道：“繡纓當真是有心了，不枉叔父打小寵愛你。哦，對了，岫辭，岫辭。是叔父疏忽了。”

　　看著趙知尊的反應，趙繡纓有些迷茫，一時難辨眼前和藹叔父的欣慰是真是偽。

　　“那岫辭這幾日，可有什么收獲？”

　　趙繡纓心中暗自嘆息，將這幾日打聽到的信息和盤托出，以期能用自己這邊的消息，換來趙知尊對城南諸事的些許透露。

　　真不想和叔父耍弄心眼……

　　“這幾日各大茶樓的說書先生都在講此事，言論魚龍混雜，添油加醋，大多不可信。尤其攬醉樓那位是皇室的供奉，想必主流的言論叔父已經(jīng)知道?！?p>　　“嗯，確實如此”，趙知尊點頭，說道：“什么仙人當時正在城南山側(cè)，鳳劍玉皇鐘靈毓與上仙相識之類的，雖無法確認，但真實消息大抵也就這些。”

　　“是的，但我這幾日也找到幾位曾趁亂去過城南，甚至事發(fā)時就在城南的人，倒也有些意外收獲?！?p>　　“哦？還有什么消息？”

　　“一位當時在林中的男女說，他們所在的位置遠遠能見到城南山側(cè)，那天雷過后，遠遠看到了一位高挑的白衣仙子，和一位青衣女童。那白衣仙子應是鳳劍玉皇，所以說不定那世外上仙，以女童形象示人？”

　　對不起，守姬……

　　趙繡纓心中暗自道歉。

　　“青衣女童？”，趙知尊撫須沉吟，疑惑道：“這倒像是傳聞中那上仙的侍女？根據(jù)攬醉樓的消息，進過仙客來的客人，曾有見過這名侍女的?！?p>　　“也許吧……”，煙霧彈沒效果，趙繡纓繼續(xù)說道：“還有今日找到的一名綠林客，說在天雷過后，曾經(jīng)偷偷出城，說那山峰被雷光轟擊之后平滑如鏡，仿佛被挫平一般?！?p>　　“這倒是真的”，王爺點頭，并不驚訝，問道：“還有呢？”

　　“還有……他說他沿著山路去往爆炸那邊，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一道坍塌的山谷。而那山谷之中，似乎曾有人跡，只是都變成了尸體?！?p>　　“山谷……”，趙知尊瞇起眼睛，眼神晦明不定。

　　良久，趙知尊才開口說道：“確實如此，城外的兵馬也發(fā)現(xiàn)了這座山谷，只是已經(jīng)完全坍塌，被掩埋的很徹底。不出意外的話，那里就是爆炸的源頭?！?p>　　“源頭？”，趙繡纓精神一振，追問道：“那里可有發(fā)現(xiàn)？”

　　“自然”，趙知尊似乎有些沉默，說話速度放慢了少許，道：“只是那山谷涉及軍中密務，我不好與岫辭多說，只能說那爆炸頗為蹊蹺，絕非人力所為?！?p>　　“軍務？”，趙繡纓感覺腦中隱隱有所觸動，但卻難以抓住。

　　“是的”，趙知尊點點頭，溫和道：“不讓岫辭知道，非是不信任，而是在保護你。假以時日，待時候到了，岫辭自會知道的?！?p>　　沉默著點點頭，趙繡纓也不再追問，就此作罷，與叔父并肩而行。

　　而趙知尊捋著胡須，同樣沉默片刻，卻又突然開口。

　　“那山谷中……原有一座遺跡?！?p>　　“上古遺跡?！?p>　　“上古遺跡？！”，趙繡纓終于想通，不由得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