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勇進沒上過一天學(xué)，當(dāng)上守夜人之前，他一直在老家埋頭種地。后來，越種越窮，種得家里的田契都沒了。無奈，他只好出來當(dāng)兵，被告知什么武學(xué)天賦好，特招成為日照城里的一名守夜人。
那時候，柴勇進整個人都驚了。泥腿子的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一句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按照他理解，爺爺是種地的，他爹是種地的，自己也應(yīng)該是種地的。頂天了也就是木工瓦工或者當(dāng)兵，天賦什么的，不應(yīng)該在他身上出現(xiàn)才對。
所以那天回家后，他進門對老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娘好像給你戴綠帽子了，我以后可以繼續(xù)喊你爹，報答你這些年的養(yǎng)育之恩，但你不能喊我兒子?！比缓笤挍]說完，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三個大耳刮子。
柴勇進想不明白，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成了一名守夜人，薪酬和福利待遇都挺好。家里房子裝修了，多余的錢拿去給弟弟牽頭豬，送去隔壁村換了個媳婦回來。
柴勇進沒讀過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懷里的小女孩就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道理。
日照城事變后，慘遭屠戮的不止是大量平民百姓，還有他們這些原本負責(zé)日照城護衛(wèi)工作，不愿同流合污的守夜人。
其實也不算不愿同流合污，柴勇進自知自己沒那么偉大，他是選擇跟著自己的隊長干。常常在想，如果當(dāng)時自己隊長投降，或許他也會選擇投降。
大量的百姓和守夜人死在那些儈子手的刀下，但依舊有少數(shù)像小女孩這樣的平民百姓，像柴勇進這樣的守夜人活了下來。
整整一個多月，小女孩是柴勇進救下來的第五個人。一個多月，五個人，這個功績相比小隊里的其他人顯得那么微不足道，起碼他們隊長曾經(jīng)一次行動就救下十多個人。
每次救了人，對方都會給自己磕頭，說一些諸如“感謝”，“勇敢”，“善良”等的詞語。每次，柴勇進都會羞愧的走開，因為他覺得自己其實沒有那些人說的那么好。那些贊美詞在他耳中聽來，像是一個羞恥的笑話。
有一次，兩個人把一個小女孩拖到一處廢棄房子里行那茍且之事。當(dāng)時的柴勇進距離那那小女孩只有一墻之隔，可他沒敢出去，抱著武器瑟瑟發(fā)抖。當(dāng)那些人走后，他出去的時候，女孩早已經(jīng)死了，嘴巴被一根木棍捅穿，釘在墻上。
還有一次，是一個富家太太......
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柴勇進有時候常常在想，我可以多救幾個人的。如果我有隊長那樣的身手，如果我當(dāng)時勇敢點......他總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
他經(jīng)常幻聽，耳旁有男人的**聲，小女娃的凄厲聲，雙腿蹬地聲......甚至好幾次，他做夢夢見那小女孩瞪大眼睛，站在床邊看著自己，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不救他。
那個小女孩和柴勇進如今懷里的小女孩年紀差不多，當(dāng)時的情況也和現(xiàn)在差不多，也是被兩個人追著。所以柴勇進看見后，想都沒想就沖出去了。打了一會，發(fā)現(xiàn)打不過，他帶著人跑。
跑了一會，沒跑過，被人分頭堵在小巷子里。
柴勇進放下小女孩，拿起刀，像被逼入絕境的野獸一般吼了聲。沒嚇到人，有點尷尬。
小女孩腦袋從一旁一塊廢木板上探出來，流著眼淚，顫抖著，握緊小小的拳頭朝柴勇進喊，“叔叔加油?！?p> 多可愛的小女孩啊，這些畜生怎么就滿腦子想著那種事......柴勇進想，但眼下已經(jīng)顧不及太多，那兩人沖了過來，他只好迎了上去。
實力差距有點大，短短幾分鐘交手，他身上衣服已經(jīng)被砍得像撿來的一樣，很多地方都開始染血。
“草！”
失血過多，柴勇進已經(jīng)意識模糊，肌肉反應(yīng)地斬出一刀。沒中，反而臉上挨了一腳，整個人踹飛出去。
血水順著額頭滴落，模糊了眼角。他仿佛看到那個小女孩向自己跑來，然后跑到一半就被抓住了。
“這些畜生......”
柴勇進咒罵著想站起來，“砰”的一下，剛起來又重重倒下。又試一次，掙扎著努力從地上爬起來。
“這人還真是......打不死的嗎？”看見了柴勇進，一人無奈道。
“說不定，這男的是這小女娃的爹呢？你抓了人家閨女，可不得跟你拼命?！?p> “啊，真的嗎，我還沒試過這種呢?！眱扇寺曇糁袔еc猥瑣和興奮。一個不注意，手臂上疼痛感傳來，小女娃趁機跑了出去。
“臭丫頭，竟敢咬我。”
小女娃跑到柴勇進身后。
“走?！辈裼逻M嘔著鮮血，向她兇一下，“快走?！?p> 小女娃明白了，向后跑去。
兩人上前追，柴勇進趁他們經(jīng)過，忽然抱住一個人的腿。本想兩個都抱住的，沒能做到。
“砰?！币荒_踹下去，沒踹開，但鞋面已經(jīng)沾滿鮮血?！斑@么拼，看來還真是她爹啊。”接著，又是幾腳踹。
柴勇進死死抱著，目光一直望著小女娃逃跑的方向。沒有奇跡，一個小女娃怎么可能跑得過一個八品武夫。又被抓住，小女娃被捏著脖子往上提，四肢在空中掙扎著亂揮。
忽然，身為八品武夫的魁梧男子也被人從身后提著脖子也往上提，四肢在空中亂揮了下。還想掙扎反抗，似乎感覺到身后有什么東西，忽然停下。
那是一把刀，抵在他后背上。
“松手。”
男子毫無猶豫地照做，小女娃從半空中掉落，被黃興接住。
男子還想說點求饒的話，但長刀已經(jīng)從后背捅穿他心口。
另一個男子見狀，踹飛柴勇進，整個人向后逃去，卻被一把長槍貫穿身軀。
“這是......我們守夜人的衣服？所以，援軍到了嗎？救下來了嗎？那還好......”柴勇進怔怔想著，腦海中又出現(xiàn)那個被殺死的小女娃。
“如果我當(dāng)時沖出去，雖然打不過，但有沒有可能最后能救下那個小女娃呢？就像現(xiàn)在這樣......”
......
齊云來到柴勇進身旁。
錢林拿著一包藥粉過來，被齊云搖著頭勸住，“不用了。”
小女娃掉下來的時候，被黃興接住。但她第一時間掙脫黃興的懷抱，害怕地小跑到一旁。接著可能眼見齊云他們在對付壞人，而且看著也不像壞人的樣子，就又小跑到柴勇進身旁，喊著推著，可死人怎么會回應(yīng)呢？
不一會，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齊云過去扶住她，嘶啞的哭泣聲才從她喉間發(f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