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荒野上的獨居者
明月依舊在,料峭之風(fēng)的吹拂,讓蘇啟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他覺得夏蟲與獨人理論,能很好解決他兩種意識存在的時間刻度問題。
幾米外的斑狗灰狼依舊在沉睡,身上的絨毛浮動,像是流動江河里的水草。
“在高墻城市內(nèi),有疑似曉天組織的人員追擊,但是現(xiàn)在,他們?nèi)四???p> 蘇啟從時間刻度的思考中回過神來。
在他前往火車站的道路上,曉天組織的人員對他們進行了阻擊,然而現(xiàn)在,斑狗群出現(xiàn),為何不見狗頭人的蹤跡?
蘇啟想起了他靈魂體出游時在野外見到的狗頭人尸體,莫非他們遭遇了聯(lián)邦軍團的阻擊,皆死去了。
這樣想來,倒是也有可能。
他向上望去,發(fā)覺天穹的明月已經(jīng)變換了位置,夜深了。
他細細地研究青色絹布上的造夢篇。
發(fā)現(xiàn)除了夢語外,還可以通過其他的聲音,催人入夢。
以聲音催人入夢,是主要的途徑。
笛聲,琴聲,是催人入夢的常規(guī)手段。
“吾以琴聲夢萬界?!?p> 在造夢篇中,有一個例子。
在不知歲月前,一琴者家國遭遇敵寇入侵,舉目望去,山河皆破碎,琴者的親人被凌辱至死。
歲月流逝,他在一月夜,在敵國都城高樓上。
以悲痛之意,演奏琴聲,琴聲滌蕩,如妖魔的舔舐,待朝陽升起時,一國之人,皆于睡夢中長眠不醒。
那琴者以琴聲,使一國皆夢,睡于長眠鄉(xiāng)。
“琴聲造夢,竟然有如此之偉力?”
蘇啟驚嘆,他看向窗外,他使荒野之獸沉睡,與此手段相比,不是曲藝同工嗎?
外界,忽然間傳來了動靜,那些斑狗群,醒來。
蘇啟看去,見它們醒來之時,神色似乎有些迷茫,它們四處張望,不知思何事。陸陸續(xù)續(xù)地,斑狗,灰狼皆醒來。
它們神色迷茫,舉目張望,但是很快都離去。
像是不記得睡前之事了,是被遺忘了嗎?
蘇啟靈魂體鉆回身軀,靈魂體閉眼。
他醒來。
地板冰涼,料峭之風(fēng)使人清爽,蘇啟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四周圍困的斑狗,灰狼,都離去了。
身軀的疲倦感已然消去了,蘇啟舒張身軀,覺得四肢充滿了勁力。
他打開車門,走下車廂。
荒野浩大,山巒起伏綿延不斷,像是兇獸躺臥時隆起的脊梁。
零星的野獸在游蕩著,看了一眼蘇啟,也不做理會。
蘇啟四處張望,在辨別方向,他覺得久留此地不好。
他憑借著自我的判斷,向前走去。
憑借著強大的精神感知,蘇啟避開四周的猛獸,他雖然成為超凡者,但是詭異小蛇那恐怖的一幕。
讓他意識到,荒野之上,蘊藏著未知的恐怖生物。
詭異相隨超凡。
起霧了。
蘇啟停止了腳步,前方,藍色的幽霧掀起,像是海浪,又似風(fēng)暴一般,從遠處的地平線洶涌而來。
尋常之霧,不過白霧,而眼前之霧,卻是幽藍色,真是怪異。
蘇啟以為是什么詭異的蟲子,但是他以精神力感知,發(fā)覺那幽藍霧色之中,沒有絲毫的生命痕跡。
眼前之霧,確實是霧,只不過是顏色變了而已。
風(fēng)吹霧動,幽霧像是細雨一般飄蕩在蘇啟的面前,蘇啟撫摸臉龐,臉上有一種濕潤感,四周幽藍之霧籠罩,他身處其中。
幽藍迷霧籠罩,卻是不能阻攔蘇啟的視野。
他向前望去,迷霧之中,有高樓隱現(xiàn),玉宇高樓中,有仙子綽約的身影。
是海市蜃樓,舊日景象的重現(xiàn)?
還是神秘復(fù)蘇,蜃蛟在吐息?
仙子身姿綽約,有笛聲裊裊,蘇啟向前而走。
高樓驟然間轟然倒塌,聲音徹耳,如真不似幻。他看見,那綽約的仙子在驚聲尖叫,有血跡飛濺而出,她們的背后空無一物,但是她們驚恐,在逃離。
像是有無形之人,持拿著無形的劍,從背后刺殺她們。
風(fēng)吹拂,煙消云散。
幽藍之霧流淌,如潮水一般,流逝過蘇啟的的身旁,一朵朵幽藍之花,在迷霧中綻放,花開四野。
天穹之上,那高懸的明月,就像是從藍霧中升起一般。
明月升藍霧!
月光下,幽藍之花,從無到有,根須鉆生而出,小小的花蕾緩緩地綻開,花開清脆,發(fā)出啵的一聲。
幽藍之花詭麗,不似人間可以存在的花,倒像是仙國里的花。
花之清香飄蕩而來,有沁人心神之感,蘇啟聞之飄飄然,如登舟泛游于月下江河上,微風(fēng)獵獵,吹拂他的衣襟,蘇啟有一種羽化登仙之感。
幽藍之霧流淌四周,像是藍色的海浪,詭麗的幽藍之花,一開即逝,花枝枯萎,轉(zhuǎn)眼間破敗。
幽藍之霧盡然散去。
蘇啟張手,指尖遺留著絲絲的幽藍之霧,但是風(fēng)吹拂,殘存之幽霧亦隨風(fēng)而去。
當真像是夢一場,因為只有夢,才能出現(xiàn)如此的詭麗的景象。
但是蘇啟確信,這不是夢。
荒野上,兇獸的吼叫聲,更為噪耳,似在驚恐嗎?
這詭麗的景象,它們也目睹了嗎?
蘇啟向前走去,越過峰巒,穿過林間,他發(fā)現(xiàn)了一戶點著燈火的人家。
荒野之山,也有人煙棲息?
一時間,他有些驚疑,在兇物遍布的荒野之上,其余生者,可以存活嗎?
蘇啟拉起門扣上的鐵環(huán),輕敲門扉,發(fā)出咚咚的聲音。
門后,傳來重重的咳嗽聲,伴隨著走動的雜然聲。
“誰呀?大晚上的?!?p> 門打開了,是一低矮的老者,他弓背著腰,時不時發(fā)出咳嗽。
“外鄉(xiāng)人?!蹦抢险咄艘谎厶K啟,并不驚訝,“進來吧。”
老者轉(zhuǎn)身。
蘇啟跟著他進了庭院中。
那老者鎖好門扉,且說道:“外鄉(xiāng)人,荒野危險,深夜為何到此?”
“老先生,荒野危險,你又為何居住于此?高墻城市內(nèi),不更安全嗎?”
“安全?”老者提著燈籠,弓背著腰,走在蘇啟面前,“你覺得豬圈里豢養(yǎng)的家豬處境安全,還是山上的野豬處境更危險?縱使山上遍地皆潛伏著獵人?!?p> 蘇啟蹙眉,不知道老者究竟何意。
“你到底是年輕,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家豬安全,但是它的豬生軌跡已然確定了,等待它的只有屠夫的宰刀。”
他說著,又重重地咳了一聲:“野豬雖然隨時會被獵殺,但是他的生命軌跡是不確定的,野豬,在山上,有著無限的自由,你懂嗎?”
“你是說……蛇頭?”
蘇啟試探著問道,老者的家豬與野豬論,對他而言,有一種新奇感。
在聯(lián)邦,對于底層者而言,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畢竟,他曾經(jīng)親歷被販賣的人,他們被宰殺如肉食。
老者詫異地看了一眼蘇啟,又重重地咳了一聲,好像隨時會斷氣一般,讓蘇啟都有些擔憂。
“看來……你也經(jīng)歷過,所以,你是來當野豬了嗎?”
老者推開庭院里的門扉,木門發(fā)出吱呀一聲,像是在忍受著苦楚一般。
野豬?
蘇啟一陣子啞然。
老者邊推開門,邊說道:“你很幸運,在這個時候來當野豬,上一代野豬死了,他把這間房子留給了我?!?p> “而現(xiàn)在,我的時日也不多了,只要你肯將我埋葬,這間房子我也給你了?!?p> “這個世間真是多巧合啊!”老者拿起桌面的紅香,用燭火點燃,他燒香擺了擺桌面上供奉的神像,嘴中嘀咕,說些蘇啟都聽不清的話。
他將話說完,而后將香遞給蘇啟,示意他拜一拜,蘇啟接過。
“在荒野,要生存,得求神?!崩险咴谝慌哉f道。
蘇啟鞠躬拜了三拜,將香插在三足香爐中。那老者對蘇啟很有耐心,顯然是把他當做了從豬圈里逃難而來的家豬,認為他現(xiàn)在要當野豬。
“野豬好呀!”望著縹緲的煙霧,老者嘆然道。
“這神像,是什么神?”蘇啟問道,他最近遍閱聯(lián)邦神話人物,發(fā)覺這雕像的模樣對不上。
“不知道,反正拜就行了?!?p> 老者搖搖頭,說上一代野豬沒有告訴他。
蘇啟也沒有追問,在危機四伏的荒野中,燒香拜神,更多的是一種心靈上的慰藉。
“太陽下山之前,要回來?!崩险咝跣踹哆?,在告訴蘇啟生存的經(jīng)驗,“在房子的右邊一百米處,有一泊湖水,那里,很少有猛獸侵襲,實際上,好像都沒有猛獸踏足那里,起碼我沒有看見過……”
“還有一件事,在夜間,無論誰敲門,都不要打開,除非差不多死的時候?!?p> “所以說,你很幸運,我也很幸運?!?p> 蘇啟知道老者口中所說的幸運,按照老者所言,他敲門時,上一代屋主的生命周期處于隨時會撒手人寰的晚年。
所以他不怕死,給老者開了門。
而蘇啟敲門時,老者半只腳亦踏入了棺材板中,他也不怕死了,所以他也給蘇啟開了門。
“在荒野,沒有人可以活到天明。”
蘇啟不信,他覺得,他可以活到天明,畢竟他剛剛從猛獸群中生存出來。
“你是不是你以為,你可以活到天明?”老者嘴角一咧,“你以為,夜間敲門的會是什么?人,或者野獸?”
“不是人,不是野獸,還能是什么?”蘇啟問道,有一些野獸極其聰明,會模仿人敲門,從而吞食掉開門的房主。
“不是,都不是?!蹦抢险邠u搖頭,“真正的危險,從來都不顯露于表面。”
“那是什么?”蘇啟心想荒野之上,除了野獸,還有什么會產(chǎn)生致命的危害?
“時間會告訴你的,可惜我的時間不多了?!?p> 謎語人?
蘇啟瞥了一眼老者,表達了他的不滿。
若是那老者身體健碩,看他不把他一拳撂倒,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謎語人……
“夜深了,睡吧。”
老者將蘇啟領(lǐng)到廁屋,而后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