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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野記

罪與罰

莘野記 莘沄 1748 2024-06-12 22:10:37

  傳聞布依族里藏著一塊稀世珍玉,此玉可以凈化體內(nèi)淤邪,容顏煥發(fā)。

  因著道友的帶領(lǐng),我順利進(jìn)入了布依族的寨子。

  他的家人見客人來,也十分熱情招待我。

  眼看著快三月三了,按這里的規(guī)矩,外人是不能參與祭祀的。

  道友不忍讓我的期望落空,他的阿姐便把我?guī)У剿姆块g梳洗,換上她的衣服。

  接著道友也換上了一套更加莊重的藍(lán)布銀飾著裝,我緊緊跟在他后面,來到一個神秘的洞穴。

  洞穴前還有一些不起眼的雜草虛掩著,不知不覺間,周圍已經(jīng)一片漆黑,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走進(jìn)來的。

  看著道友的背影似乎變了一個人,比平時更加高大。

  進(jìn)入洞穴深處,抬頭上高深看不到頂,中間有一個大石盤,上面刻著看不懂的卦象符號。

  石門背后便是寶物了嗎?

  我伸手想要去觸及,以為離寶物最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被拉回現(xiàn)實的那個空隙。

  我不知道是中了巫術(shù)還是什么,每一步的執(zhí)念落地生根,我倒在了一灘泥濘里,奈何怎么爬也爬不起來。

  他高大的身軀遠(yuǎn)遠(yuǎn)地俯瞰著我,不動聲色。

  我的心口激起一腔憤懣,我這是被熟人背叛了?

  很快我便意識到我可能冒犯到了他們的禁忌,然后又是一陣恐慌,難道我來這里的意圖被發(fā)現(xiàn)了?

  我的意識如同被細(xì)絲纏繞,越掙扎,纏繞的越緊,錯綜復(fù)雜,難以脫身。

  心底積壓已久的貪婪、惡欲似乎在此刻被無限放大。

  終于是走到了這一步,自己垂涎這塊寶玉就要付出代價,我會受到什么懲罰,是死亡嗎?

  我無法集中注意力,思維正被黑暗吞噬,一點一點失去意識。

  只覺得眼皮很重,漸漸閉上了眼睛。

  恍惚間,我夢見了很久很久以前發(fā)生的事情——

  一天午后,我迷迷糊糊地被房間外的聲音吵醒。

  媽媽正嚴(yán)厲地問姐姐話,最近家里的錢經(jīng)常失竊。

  她放在鞋柜上的一塊硬幣被偷了,是故意放在那里考驗我們姐妹倆的。

  我才剛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姐姐便馬上指認(rèn)是我偷的。

  我根本就沒看見哪里放著硬幣。

  說罷,我姐姐便闖進(jìn)我的房間,直奔我衣柜,任我怎么攔也攔不住。

  我想起前幾天剛跟我姐姐炫耀我存的早飯錢,還跟她分享了我的“保險柜”。

  她一手奪出我的存錢罐,并上交給媽媽。

  打開泛黃的卡通鐵盒子,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塊一塊的紙幣,還有熙熙攘攘的一塊,五毛,一毛的硬幣。

  現(xiàn)在好了,“人贓并獲”。

  我堅持自己沒有偷錢。

  媽媽問我錢是哪里來的。

  我卻不敢說出真實原因。

  如果告訴媽媽每天五塊的早飯錢,我其實只用了兩塊五,另外的被我悄悄存起來了。

  而以她的性格,只會覺得是多給了,以后就不會給我富余的早飯錢。

  這有口難開的秘密,又抵死不認(rèn)是偷來的錢。

  受不了一點這冤枉,我情緒一激動,跳起來直跺腳喊叫不是我偷的。

  聽起來更像是頂嘴,這一態(tài)度直接激怒了媽媽,讓我在客廳罰跪思過,直到認(rèn)錯為止。

  而姐姐,拿著錢出去玩了。真正的“罪人”逍遙法外。

  我想起我辛辛苦苦攢的早飯錢,現(xiàn)在全被沒收了。

  本來還想去買心心念念的芭比娃娃,老板那里價格都講好了,就等著我下周一去拿——

  哎,現(xiàn)在全泡湯了。早知這樣,還不如不存錢的,花得洋洋灑灑。

  這也是我從一個愛存錢,到再也不存錢的轉(zhuǎn)折點。

  及時行樂,因為你永遠(yuǎn)都猜不到你還有沒有機(jī)會可以享用。

  就這樣,我從下午跪到了天黑,硬是不吭半聲。

  媽媽跟往常一樣這個時間點到陽臺外去洗衣服,我便知道約莫六點了。

  如果你問我為什么沒有描寫膝蓋?

  大抵是跪麻木了便不疼了,又許是對于精神上的冤屈來說,肉體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從小到大,媽媽都不分青紅皂白讓我罰的跪,不是我真犯了錯,而是殺雞儆猴看。

  當(dāng)然,或許我常常是因為后者的語言過激和態(tài)度不端而自討苦吃。

  槍響了,你看到是誰開的槍嗎?我看不清,她站在道德制高點,她在陽光下。

  此時鎖門轉(zhuǎn)動,隨著輕輕地“叮咚”一聲,我知道,也從黑屏的液晶電視中看到了爸爸關(guān)門的影子。

  爸爸會來問我犯的什么錯嗎,我該怎么解釋才能讓爸爸相信我?

  沒想到爸爸徑直走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沉重”的身軀扶起。

  被冤枉得罰跪了一下午我都沒哭過,可是這一刻,奪眶而出的淚水,竟如卸匣的洪水般一發(fā)不可收拾。

  陰影中大顆大顆的淚珠一滴滴打在臂彎上,與冷汗融合在一起,洇進(jìn)搖撼動蕩的地面。

  “爸爸,我沒有……”我哽咽地想要向父親訴說我沒有偷錢,我也愿意坦白私存早飯錢的事。

  “我相信你!”

  父親只是短短四字,鄭重踏實,也無需我多言了。

  周遭平仄,總有一個人,不問緣由,堅定地相信我。

  父親給予我這份深厚的信任,是我在無光的日子里對抗無邊地獄的堅硬盔甲。

  ……

  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安然無虞地躺在小舟里,緩緩遠(yuǎn)去,他們終究還是寬恕了我。

  面朝依山而建的千戶吊腳樓,所幸看到眼前一切安好如初。

  途徑億萬年的光陰里隆起了綿延的山脈,青山的裙角盤旋著百立蒼松。

  水,像流動的玉石,還簪著一個渺小的我。

  自私和貧窮,叛逆與愧疚,無辜又罪大惡極,所以被奪了翅膀,被罰永墮記憶中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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