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友
門打開了，是一個面容枯瘦，須發(fā)皆白的老頭，老人佝著的背上披著單薄的衣服，兩手推著門，瞇著眼細看來人，老人滿臉的皺紋遮不住眼里的清澈，他想從這孩子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看清孩子的神情，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了一下，他緩緩吸了口長氣，雙手從肩頭向上提了提衣襟，問道：“怎么了孩子，什么事這么急？”開門的是藥房的老伙計。
“我爺爺他，他快不行了。”
“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你賈爺爺！”
不一會兒，賈神醫(yī)拎著醫(yī)藥箱疾步走了出來！
門口的小樹林見到賈神醫(yī)，仿佛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抓住了賈神醫(yī)的胳膊，慌張的神情淡下來幾分，但眼里的淚水刷的一下就流出來了，“賈爺爺，你快救救我爺爺吧！”
“小樹林別慌，咱們這就去你家，你爺爺不會有事的！”說罷，跟上小樹林上了馬車！
老伙計站在門前，目送著馬車駛去，馬車消失在視線里，他仍然站在原地。
小樹林家是鎮(zhèn)子上少有的富庶人家之一，他的爺爺和賈神醫(yī)早就認識。
當年小樹林的爺爺體弱多病，經常臥床不起，后來病情惡化，在奄奄一息之際，是賈神醫(yī)的續(xù)命丹救了他，后來經過賈神醫(yī)的配藥調理，樹林爺爺?shù)纳眢w越來越好了，至此，續(xù)命丹問世。時隔不久，賈神醫(yī)的伙計也因續(xù)命丹“起死回生”。這樣一來，又給續(xù)命丹填了把火，賈神醫(yī)和續(xù)命丹名聲大噪！賈神醫(yī)和續(xù)命丹不負眾望，這么多年讓無數(shù)的人死里逃生！
樹林爺爺撿回一條命之后，命運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做起生意順風順水，不久就擺脫了貧困，家境漸好，直至殷實。有人探問致富之道，樹林爺爺故作神秘說：“見諒，哈哈，致富路窄，不可道哉！”
也許是因為樹林的爺爺是第一個服用續(xù)命丹的人，也許是因為樹林的爺爺因為賈神醫(yī)的救治，才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才有今天這么大的家業(yè)！所以和賈神醫(yī)的走動相對頻繁了些。
近日，小樹林的爺爺生病了，病的很嚴重！賈神醫(yī)兩天一趟的往他家跑，要不是病房有其他病人離不開他，他就被留住在樹林家了。雖說如此，病情卻始終不見好轉，且每況愈下！
就在剛剛，老爺子還在睡著，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嗆的自己不斷咳嗦，吵醒了隔壁的仆人，仆人見狀，趕忙把家里人都叫來了！
樹林父親萬分擔心，恐有不測，和老爺子商量到賈神醫(yī)那兒住院，萬一有個好歹，賈神醫(yī)也來得及救治。但是沒想到的是，老爺子一聽住院，立馬急了，眼睛瞪的老大，使出渾身力氣罵他兒子：“混賬，混賬東西啊，白養(yǎng)你這么大，嫌我，累贅了是不是！”
顯然老爺子病重如斯，上氣不接下氣了。
樹林父親趕緊解釋“爹，您剛剛都吐血了，我這不是擔心……”話還沒完，老爺子抬起顫抖的手把床頭的水杯推在地上摔碎了，都以為老爺子要喝水，也未阻攔，哪成想把水杯推到了地上，電影慢放一樣，水撒了一地，把手還燙了。老爺子這一舉動就像小孩在撒嬌，外人看來滑稽，家人看的揪心。
“死了我也不住院！”
這可把樹林父親嚇了一跳，他能看出老爺子這個軟弱無力的反常的舉動里壓著多么大的氣憤。老爺子是性情中人，卻心細如絲，脾氣大卻總能克制，怎么一說住院氣成這樣，生病了住院，人之常情，老爺子為什么不愿意住院，沒有道理??！難道病情惡化的傷了腦子了？
小樹林家，爺爺房間！
“爹，賈爺爺來了！”小樹林推開門喊道！
賈神醫(yī)大口喘著氣跟在后面，三步并兩步走到近前。樹林爺爺臉色蠟黃半睜著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以他行醫(yī)問道幾十年的閱歷，一眼就看出這個老伙計照前幾日更糟糕，已然時日無多了，隨時都有可能過去。
甚至昨天的情況還不是特別糟，還在他的把控之中，剛剛聽小樹林說吐血的情況，沒有驚愕，因為他知道吐血的癥狀并無大礙。但是當他親眼見到的時候，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雖然他這些年救死扶傷不計其數(shù)，這樣的情景見的多了；雖然這老伙計前些天就和他說過自己已年過古稀，什么都經歷過，了無遺憾了，但他知道當時并無大礙，無性命之憂，只當玩笑聽了。
這一刻，他突然怕了，慌了，無所適從了。他失去了以往的睿智，失去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冷靜。因為在他面前這個氣若游絲的老家伙對他的意義和任何人都不一樣，眼前的情景對他而言要比泰山崩于前更可怕。
他極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動作，在后輩面前表現(xiàn)著一個普通朋友此時此刻該有的神情。
他站在那里，仿佛時間定格了，過往的幾十年在他的面前閃過。這是一位醫(yī)者的悲哀，他們總是在那一刻沒有到來之前就感受到了那一刻的心情，孤獨的感受著，等那一刻真的到來了，他們的那股子勁兒也淡化了，同所有人形成了落差。
回過神來，他仍站在原地，他遲遲不去號脈，也不坐下，因為此刻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不聽使喚了，不停的顫抖著。
過了片刻，才在一旁緩緩坐下，他又怕一開口聲音會顫抖，于是什么都不說，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節(jié)奏，想讓自己快點恢復常態(tài)。
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樹林爺爺?shù)哪?，躲在眼鏡后面的眼瞼輕微顫抖著，眸子里閃著微光，額頭上起了一層米粒汗珠，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在擔憂老伙計的病情。一旁小樹林看爺爺?shù)臉幼佑秩滩蛔】奕碌溃骸百Z爺爺，你一定要救救我爺爺呀！”
不待賈神醫(yī)說話，樹林爺爺?shù)归_口了“老賈，讓，他們，都出去吧！”樹林爺爺?shù)穆曇艉苄?，但屋里的人都能聽到，也能聽懂，這話不是向賈神醫(yī)說的，而是給他們說的。
大家什么也沒說，互相看了看就出去了！
見所有人都出去了，樹林爺爺輕聲說道：“老賈，還得我給你解圍吧！嘿嘿！”
“行了，別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