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前世重逢
李獻君聽到這里的時候,見歡余臉色平淡,情緒也沒有太大的起伏,心道:難道趙詠莀只是怕那道士將他們的兒子也殺了,所以才離開的,見老道士死了,又回去找了歡余。
李獻君怕刺激到歡余,一直不敢將心中疑問問出,不過卻被一旁的幻影問了出來,李獻君微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幻影后,又看向了歡余,等待著她的回答。
歡余忽然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才道:“是,他是回來了,不過卻是回來殺我的?!?p> “可他一人,如何殺得了你,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你可有聽他解釋?!?p> “哼,當然,我給了他機會解釋,我甚至懇求他跟我解釋,可他不僅要親自動手殺我,還鼓動你,所以,你也背叛了我?!?p> 說到這里的時候,歡余的脖子像是有一根繩子,正緊緊地,拼命的嘞著她,而她只能咬牙切齒的看著李獻君......但最終還是被她眼中的心痛撫平消散,這一點令李獻君和幻影,十分好奇。
李獻君有些激動,真相就要揭曉,可他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道:“我?我認識他,也認識你,難道我也是他的朋友?”
歡余沒有理會李獻君,只是看著他,身子微微的搐動了幾下,閉上眼睛,舒緩了很長一口氣,才又開始慢慢地說了起來。
趙詠莀再次回去的時候,已時隔近二十年了,因為再有一個多月,他們的兒子就要滿二十歲了。
而在這二十年里,歡余仍舊沒有離開夜游城半步,更沒有去找過他們,在她心里,她始終認為趙詠莀的離開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像當初他也是不聲不響的離開,直到一年多以后回來時,他才向歡余解釋當時為何不辭而別。所以,在歡余心中一直都很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她不敢離開,不敢去找他們,就是因為她怕趙詠莀回來后見不到她,那他就會錯過解釋的機會了。
此后的每一天,歡余都會站在城樓上,看著趙詠莀當時離開的方向,她知道他不會讓自己等太久,一定是被什么事給耽擱了,所以她日日期盼,時時祈禱,一定會等到他的。
許是她的誠心被上天感動,就在這一日,她感應(yīng)到了一絲熟悉的靈氣,就算是死,她也不會忘記這種氣息。
他終于回來了!
只是他并未第一時間就去夜游城尋她,而是去了對面的山嶺,不知在干什么。
之前一直都是趙詠莀主動來找歡余,跟她說話,看她,陪她,這一次,歡余想做那個主動的人。她滿懷著激動和欣喜,再次走出夜游城,只為找回趙詠莀。
歡余趕到道場的時候,的確見到一個男子,不管是身形還是背影,都像極了趙詠莀,就連他身上的氣息也有點像,但是她知道這個人不是趙詠莀,因為他要比趙詠莀高出一個頭,不過他穿的衣服卻是趙詠莀最喜歡的顏色,淺灰色。
歡余問他是誰,為何在這里,男子這才回過頭,發(fā)現(xiàn)了身后的女子。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非常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女子,眼中卻透露著一種看著獵物般的敏銳和狠決,不過見女子一直保持著淡定自若的模樣,他也慢慢的放松了下來。
歡余見男子不說話,又問了一遍,道:“你是誰?為何會來這里?你是一個人來的,還是與......旁人一起來的,他在哪里?”她最后的語氣有些強硬。
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也由平淡瞬間變?yōu)槔鋮?,說道:“我叫阿離,不過你問題太多,我也只想回答你這一個問題?!?p> 歡余顯然沒料到,他會告訴自己他的名字,但聽他的口氣,其他的問題,他顯然也是知曉的,所以是故意不答,便知這其中一定有原因!
她沒有說話,只是順著男子身后看去,有一個祭祀臺,風(fēng)吹日曬、雨淋霜落,看起來十分破舊,應(yīng)該有十幾年了。
在男子的右手邊還有一個池子,不知深淺,但是池口有近兩丈寬,池子與祭祀臺直線相對,相隔有些遠,且中間還有四根可以直插云霄的巨型圓柱,圓柱之上分別刻有上古四大兇獸:混沌、窮奇、梼杌、饕餮。
但它們?nèi)慷疾皇峭焐巷w去的模樣,而是身子在上,頭部朝下,眼睛更是死死地盯著池子,全都呈俯觀全局的樣子,似要隨時沖進池子里去。
歡余開始有一些不好的預(yù)感,難道是趙詠莀在這里遇到了什么事,還是說他掉進了池子里,可是不對啊,他無緣無故的怎會來到這里呢?是有人故意將他引來的?
啊離看到了歡余臉上的神情變化,知道她應(yīng)該在猜測是怎么回事了。阿離一直看著歡余,一臉平淡的走過去對她道:“姑娘,你還是快走吧,這里不安全。”
歡余道:“你怎知這里不安全,你準備做什么?”
“沒什么,你快走吧,這里的事與你無關(guān),我不想傷你?!?p> 他越這樣說,歡余越是覺得奇怪,就越不會離開,但是她不知的是,她已經(jīng)中計了。
“你是說那個叫阿離的,是故意趕你走,為的就是讓你確定你心中的疑慮,這樣你反而更加不會離開了?”李獻君道。
歡余看著他,忽然淺笑了一下,道:“你很聰明,很像他?!?p> “像他?是指啊離嗎?”李獻君在心中默道,但剛才歡余看自己的眼神里分明帶著一絲的欣慰,這又是怎么回事呢,難道她早就認識那個叫阿離的。
歡余不但沒聽阿離的話,反而還隨著他走到了池子邊,但是她也知道,通常在祭祀臺上都會貼有鎮(zhèn)妖之類的靈符,所以只要她不要靠的太近,應(yīng)該就無事了。
只是她萬萬沒有料到,剛一靠近池沿,就從那里面騰空飛出一人,身穿道袍,手握長劍,對準她就要刺去,還好她躲閃的快,否則就會一擊刺穿喉嚨。
歡余的眼睛瞬間變得冷冽,盯著眼前這個道士,冷哼道:“當初我好心留你一命,你不好好珍惜,竟又跑回來送死,如此,便怪不得我了?!?p> “你是妖,我是道,我們本就是天敵,何來心軟一說。你不要以為當年你放了我,就能消除慘死在你手下無數(shù)冤魂的血債。妖性不除,就永遠都是妖,人間便永無寧日。二十年前,沒將你就地正法,是我技不如人,可如今,你休想再從我手中逃脫。”
歡余看著眼前的這個老道士,除了胡子長了些,頭發(fā)亂了些,脾氣更加狂妄,說話也更難聽了些,其他的沒有一絲變化,就連樣貌也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磥磉@二十年他確實在好好修煉,當年他是因為自己才身受重傷,想來定是恨極了自己,如今回來找自己報仇,應(yīng)該是早就準備好的。
歡余想到此,又冷眼掃了掃道場,她輕笑了一下,原來道士并不是回來找自己報仇的,而是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經(jīng)布置好了這里的祭祀臺,還有這個池子,為的就是抓住自己,卻不曾想,那時的他根本就打不過自己,還未曾將自己引到這里,就已經(jīng)昏死在了夜游城外。
而自那日他被前來尋找趙詠莀的何朔文和孟寅才帶走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了。
二十年后,他又卷土重來,應(yīng)該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歡余為了躲避他的長劍,側(cè)身進了四根圓柱之中,老道士見狀,立即收劍,嘴里念著咒語,一瞬間就看見四根圓柱之間開始生長出欄桿似的圍珊,緊緊的圍合在一起,就像是鐵牢籠一樣將歡余困在了里面。
而這個時候,一旁的啊離,卻突然朝池子走去,不過沒走幾步,他就暈倒了。歡余看了一眼,并沒有理會,當時她已經(jīng)自顧不暇了。
這個布滿靈咒和刻有兇獸的四根柱子上也突然出現(xiàn)了很多靈符,但老道士的道行還是太淺,這些靈咒雖能困住她,減弱她的法力,但是還不足以令她變回原形,不過就是比較麻煩,很難脫身而已。
歡余掙扎了很久,靈符終于慢慢開始消散了些,而老道士則一直在祭祀臺上,對著乾坤祈禱求法,不一會兒就見天空烏云密布,暴風(fēng)來襲,雷鳴閃電也只朝著這一方襲來,一道接著一道的雷刑全部往歡余身上打,她足足挨了五道,才被擊倒了下去。老道士見狀立即收法,天空又是一片碧藍無云、晴空萬里。
老道士又來到池子旁,冷眼看了啊離一眼后,竟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歡余不知道他還要做什么,但是她必須要利用他不在的時間,趕快逃脫了這個法陣。只不過時間太短,她對這個法陣還不熟悉,所以她根本就來不及。
就在她焦躁之時,她看見在靠近道場山口旁,出現(xiàn)了一個人,面色看起來很憔悴,頭發(fā)也有些凌亂,甚至還有一些白發(fā),但衣服卻很整潔,手里還緊緊的握著一把未展開的白色折扇。
兩人在雙目相對的那一刻,都愣住了,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風(fēng)消失了,飛揚的塵土也開始自甘墮落,一切萬物都失了聲。
“詠莀,你回來了?”歡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說著便往前走,想確認一下,只是卻被靈符狠狠地撞了回去。
趙詠莀看著倒在地上的歡余,不斷地吐血,他的身子開始不停地顫抖,每每張開了口,可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歡余知道,他定是有苦難言,掙扎著站起來,又道:“詠莀,你快離開,這里危險,你回家等我,我不會有事的,我很快就回去了?!?p> 趙詠莀這才回過神一般,朝著歡余走過來,看到她臉上的笑意,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就在他快走到歡余面前時,他才注意到了暈倒在池子旁的啊離。
他忙走過去叫了好幾聲,也不見他醒來,便又往池子里看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寒意。隨后就見他快速來到困住歡余的這個靈符牢籠旁,并且從懷中拿出很多符咒,隨后將這些符咒全部貼在牢籠的欄桿上,只見這牢籠瞬間靈力鄹聚,而歡余也因此被這靈符的威力震懾撞到了刻有窮奇的那根圓柱之上,而后又狠狠的墜落在了地上。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她還沉浸在趙詠莀回來的驚喜之中未反應(yīng)過來,方見自己全身已傷痕累累、元氣大損,而忽然她的心像是被萬年寒冰刺穿了一樣疼了起來,這時她才回想起方才發(fā)生的一切。
歡余不敢置信的看著趙詠莀,回想到二十年前,那時他就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那張藏在他身上的靈符與他剛剛拿出來對付自己的靈符一模一樣,毫無差別。只是那時的歡余,剛生孩子不久,靈氣還未恢復(fù),與凡人無疑,所以那靈符根本對她無用,她也就并未揭穿他,知道他定是受人一時蒙騙。只是卻不曾想,她錯了,錯的很徹底,錯的很荒唐,他竟將那道士引進城中,還帶走了他們的孩子,而從此這一走便是二十年。
可二十年的今天,他再次出現(xiàn),再次拿出了當年的靈符,伙同當年的老道一起對付她。歡余實在是不懂,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這二十年她從未流過一滴淚,可如今,她終于忍不住了,她委屈,她心痛,她絕望,她問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可最終,不過是無聲的回應(yīng),趙詠莀就連一句狠心的話都未曾對她開口說,她痛心極了。
趙詠莀貼完靈符后,就未在看歡余一眼,而是背過身子去,恰好這時老道長從池底出來了,他面目傲氣的看著歡余,看到那些靈符后,又朝趙詠莀贊嘆的點了點頭。
“這一切既因你而起,今日便也由你而結(jié),也算是順應(yīng)天意,吾道歸途?!崩系篱L說完,又朝祭祀臺走去,還將道袍脫了下來。
歡余知道,那道袍內(nèi)繡有法家佛經(jīng),看來她今日真的要死在這里了,不過她并不怕死,可她卻怕這樣什么都不清楚的死去,她不甘心,她不想像當年的城主那樣,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屠城而死。
倘若如此,她就算是灰飛煙滅,也會帶著滿心的遺憾和悲憤,而她不愿帶著前世的痛苦離去。
她痛苦的看著趙詠莀,傷心道:“你當初為何要離開,如今又為何要這樣對我,你既然怕我,恨我,那便就不要再回來,為什么你要親自動手?!彼恼Z氣及其的溫柔平淡,雖然帶著哭腔和怨念,但還是不忍對他嚴詞相待。
趙詠莀聞言身子一顫,他仰天輕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阿離后,終于轉(zhuǎn)過身,眼睛看著歡余。
趙詠莀能強烈的感覺到歡余的緊張和期待,甚至看到了她眼角的柔情笑意就要欲涌而出,只是卻被趙詠莀的一句話,徹底消滅了她心中最后的期盼。
趙詠莀指了指地上的阿離,怒道:“因為我不想啊離有一個半人半妖的母親,我也不想有個是妖怪的妻子?!闭f完,他從懷中拿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紙,扔在了地上。
歡余早已淚涌而下,她愣愣的看著地上的紙,雖未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但是她卻看見了最右側(cè)的那兩個字:休書。
她終于忍不住,浴火攻心的又吐了一口血,顫抖著身子,問道:“你原來早在知我身份時,就已經(jīng)備好了這份休書,你如今趕回來,之所以遲遲未動手,就是想在我身死之前,與我斷了這份姻緣,是嗎?”
“沒錯。我是人,你是妖,你應(yīng)該知道人妖殊途,注定是份孽緣,不如早結(jié)束,早投胎,這樣下輩子,或許......”趙詠莀在說出前兩個字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你以前對我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哈哈哈,不,我不是人,我是妖,是妖......所以那些都是謊言對嗎?”她多么希望趙詠莀能回答她說,他從未騙過她,從未。即便這句話本身就是騙人的,她也會選擇原諒他。可是趙詠莀只是冷漠的看著她,什么也沒有說。
歡余等了好久,也未等到他的謊言,“既如此,那我問你,你可是真的想讓我死?你發(fā)誓,就像當初我們成親時一樣,你對著天地起誓,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可是真的想讓我死!”
趙詠莀看著歡余,毫不猶豫的咬破手指,側(cè)身對著天,大聲道:“我趙詠莀,對著天地起誓,人妖殊途,有違天命,只怪年少無知,受了蠱騙,今,為了人間安寧,特親自贖罪,手刃......吾妻?!?p> 歡余絕望苦笑的看著他,看著眼前這個揚言要親自手刃了她,卻也是曾經(jīng)最愛她的男人,此刻的她,心冷的猶如萬年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