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話說崔影和雷蕭在戲館與人發(fā)生爭執(zhí),不料對方正是當今太祖的二皇子趙王殿下。二人被趙王爺?shù)男l(wèi)士帶走,鴻先生也是無可奈何,只好先回家再尋營救之法。
三日后,崔、雷二人被押到華州。華州知府早早得到趙王密信,于是就開衙升堂。你問這王爺為何偏偏要在華州審問二人?原來不為別的,只因這華州是趙王在京城外的橫行之地,當?shù)卮笮」賳T攀龍附鳳,對這位王爺唯命是從。如今這位殿下親自押送犯人前來,長官怎能不用心秉公處理?正說著,只見崔影和雷蕭被帶上大殿,兩旁陰森森、密密麻麻地站滿了衙役與兵士。那知府向趙王行了禮,一陣奉承后才回到座位,拿起醒木。只聽“啪”地一聲,那醒木幾近損壞。青天老爺厲聲說道:“混賬!大膽狂徒,公堂之上,殿下在此,怎敢不跪?”
雷蕭指著臺上說道:“我等無錯,為何要跪?”還沒說完,就看崔影給雷蕭使了個眼色,然后就撲通跪下。”雷蕭尚未反應過來,早有那衙役揮過棒來,一下打在雷的腿后,雷蕭也因此跪倒在地。這雷蕭平常雖愛胡鬧,但平時總是聽父親在家嘮叨“忠義”、“仁孝”之類的話,倒也不敢在堂上造次。
那知府好似得了劇本,清了一下嗓子,緩緩開口道:“悖逆小兒,無禮至極。因前日在馮翊鳳祥戲樓尋釁惹事,今又藐視公堂不服管教,著各打三十大板,充軍陜州五芒山下,為當?shù)伛v兵屯田燒飯。”
這段詞剛剛背完,也不等崔、雷二人辯解,就聽得堂外已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拍打聲。“痛快!痛快!”雷蕭不服氣說道,口中大笑。這崔影雖系文士,卻也有骨氣,這時也努力抬起頭,對著堂上那“明鏡高懸”的牌匾撇嘴一笑。那趙王坐在旁邊,聽到一半的板子聲便有些不耐煩了,于是就端起剛剛被獻上的茶,有模有樣地品了起來?!盎鼐┏牵 比齻€字從這品茶人的嘴里吐出。趙王打開掛著玉墜的折扇,就在眾隨從的陪同下離去了?!肮偷钕?。”知府大人又變得不像個大人了,慌忙從青天老爺?shù)淖巫呦?,彎了彎老腰,恭送趙王離去。隨后,他又突然變了臉,把帶有獸頭的官服仔細拍了拍,說了聲:“將這二人帶下去,明日就發(fā)配上路?!毖靡鄣懒藗€“是”,就把崔影、雷蕭拖進牢房,一夜有事,但又無話。
次日清晨,崔影從疲憊和疼痛中醒來,便對雷蕭說:“我們挨了這一遭,想必定有后福等著咱們?!崩资捖犃藝@了口氣,說:“哥哥真會寬心。昨日挨打也只是跪下默不作聲地承受,今起來滿身傷痕,又倒反過來安慰起我?!薄澳阌X得好些嗎?”崔影問道。雷蕭擺擺手,說道:“倒沒什么,前兩天還和父親開玩笑說什么‘國法家規(guī)’,誰知今日就報應了?!闭f完二人又都笑了。原來這知府雖然拿了趙王錢財,也只是獨吞了,并未分給手下。那打板子的下人略知這類似冤屈的內(nèi)情,加上也沒得什么好處,因此那三十板也就沒打得那么重。
二人互相寬慰時,就見知府老爺走來。他瞥了崔影兩人一眼,就說:“你們兩個也是不長眼的,非要招惹趙王爺。豈沒聽過‘寧見閻王爺,莫惹趙王爺’這句話?昨日王爺在場,下官不打你們幾十大板,判得重些,怎能讓他滿意離去?”。說著官老爺很自責似的,捋著胡須嘆了一下。崔影和雷蕭聽了也默不作聲,自知受了委屈,但自知和眼前這位大人也無共同語言。誰知對方又問道:“看二位不像本地人,不知是何方人士?”崔影就把祖籍范陽并妹夫是齊國公子文軒的事都說了。那官一驚,都沒想起來繼續(xù)問雷蕭。他低頭沉吟半晌,好半天才說:“不如我把二位放在馬車內(nèi),再派遣三五個衙役喬裝成客商同行,一起到陜州五芒山去。這樣,下官既能回復趙王,你們也能避開他的耳目,再者也不至于讓二位太過受苦?!贝抻昂屠资捖犃艘卜植磺逭婕?,見話說到這份上也只得謝了。換裝后,崔影和雷蕭就隨著那幾個小客商往五芒山去了,只是手腳、嘴巴都被捆著、堵著。
話不多說,眼看這幾個客商駕著馬車到了五芒山腳下,離流放地只有二十里遠。天色漸暗,幾人便把車停在路邊,坐在土堆上,紛紛把知府老爺給準備的剩菜拿出來吃。其中一兩個還算有情義,給崔影和雷蕭拿了嘴里的破布,喂了一些飯食。崔、雷二人也是饑腸轆轆,謝了一陣后也顧不得體面,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崔影吃了感覺味道有些怪異,但也沒說什么,接著低頭慢慢品味。雷蕭可不能忍,就故意笑呵呵地問道:“這大老爺怎么只給你們剩飯吃?”幾個客商中有嘴快的,說:“嗨,我們老爺表字什么‘青天’,非要學那前代吃糠喝稀的名臣。每日在我們面前也只吃這些,賞賜這些殘羹也就不足為奇了?!绷硪粋€又冒出來,嘿嘿笑道:“可知咱老爺將來定有做宰相的福氣,天天吃些剩飯菜都能把肚皮撐得跟皇家龍船一般?!薄岸嘧於嘧??!辈恢膫€假意回了一句,然后眾人又陷入一片笑聲之中。崔影和雷蕭聽了也發(fā)笑,一時間昨日的板子好像也不疼了。吃完,崔影二人又被客氣地綁了起來。
這話還沒說完,只看見一對人馬約三五十人向這里趕來。為首的身材魁梧,手拿鋼叉,叫道:“兄弟們,今日我們要發(fā)財,沖?。 闭f完就奔著馬車殺來。
那幾個吃剩飯的客商都慌忙把刀拿在手里,但還未反抗就被強人的小兵結(jié)果了,都做了刀下鬼。崔影此間就在馬車里往雷蕭耳邊湊,“這次不是你的孩童們假扮的吧?”“我的確不知,這次定是真的劫匪”。這雷蕭有些功夫,無奈手腳被束縛,又加幾日未吃好,也沒力氣反抗。眾強人正以為要發(fā)大財時,誰知掀開簾子,發(fā)現(xiàn)只有兩個少年囚犯,覺得有些晦氣。但這些人似乎還講些俠義,在一番詢問后得知了崔影二人的不幸遭遇,也表示同情。于是,眾強人便帶著崔、雷二人上了五芒山的強人山寨—太平寨。
這太平寨在五芒山峰,可謂易守難攻。為首的正是帶領崔影兩個上山的那個,都喚做孔老三,小嘍啰們都稱他孔大王??状笸跏窒鹿苤奈灏傩”谏缴细顡?jù)稱王,與朝廷對抗。朝廷上下整日忙著大事,反而對這幾百人的強盜不放心上,那山下駐兵亦對他無可奈何,因此孔大王得以打家劫舍,活得還算瀟灑。這時孔老大給崔影、雷蕭解了松綁,端起酒杯道:“俺粗人一個,沒甚文化,也不通什么狗屁詩書,只懂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簡單道理。如今官府欺上瞞下,橫行霸道,咱們不殺幾個狗官,天下怎能太平?今日遇到二位,也是有幸。在下想與兩位結(jié)為異姓兄弟,你們可愿意?”崔影和雷蕭互相看了一眼,雷蕭先把碗一揚,將血酒一飲而盡。崔影猶豫一下,也把酒喝光??桌洗笈闹思绨蜻B說:“好兄弟!好兄弟!”雷蕭酒后又與眾嘍啰切磋武藝。他武藝比崔影好很多,但遠稱不上高手,只是這山寨兄弟武力太低,竟都把雷蕭視為蓋世英雄,佩服得五體投地。皓月當空,眾兄弟都熄了篝火睡下,只有崔影抱著雙膝獨自賞月,不禁長嘆一聲。崔影所想何事,又為何長嘆?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