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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劍辭

第四百零三章 果然是你

負劍辭 怒海蒼嵐 3033 2022-10-26 20:00:00

  裴忱是悄無聲息地進了山門,畢竟他要是有心不被人發(fā)現(xiàn)的話也沒什么人能夠發(fā)現(xiàn)他,但是接下來的一關就沒有那么好過了。

  大殿里原先總是刀無當在忙碌一應事宜,現(xiàn)下刀無當是已經不在,不過指望著費展日日在此地應卯也是不現(xiàn)實的,所以裴忱遇上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凌青。凌青正在翻一卷書,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便問道:“英雄逞完了,總肯回來了?”

  裴忱一聽她這語氣便知道兩件事,一來是江南岸已經把他給賣了,二來是此時大殿里沒旁人,所以他可以暫時松一口氣。

  然而跟著便見凌青把書放下,不知道在紙箋上寫了點什么。

  她隨手一扔,就見那張紙箋自己化成一只飛鳥從殿門飛了出去,這一手還是從前裴忱在游云宗時學到的,因為傳訊十分方便就也學了來。現(xiàn)在他卻有種搬石砸腳的感覺,雖說心里也清楚就算是沒這個法子凌青也能告訴旁人,甚至于凌青什么也不說他也還是會被發(fā)現(xiàn)。

  一宗之主落到這個地步,也不知道他是該哭該笑,然而總有人愿意來關心他一兩句,這就已經很好。所以裴忱面上是苦著一張臉看得凌青忍俊不禁,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這是給誰傳訊?”裴忱賠笑道。

  “藏書樓。”凌青言簡意賅道。“還有鬼醫(yī)那里,你們那套話術瞞住旁人容易,要瞞住我卻沒那么容易。凌御那小子是刑殿出身不假,可是刑殿用毒不是好手,忽然有了那么厲害的毒藥,其中一定有些貓膩?!?p>  裴忱知道凌青對昆侖上下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她才是如今心中最不好受的那一個,要是自己去救人的時候問她一句去不去她是會毫不猶豫地跟去,然而那是在往她的傷口上撒鹽,她不需要親手報仇,只要等著看凌率的腦袋就夠了。

  他們兩個誰都沒提半個字的凌率如何如何,凌青仿佛是只當沒這個人,裴忱則只說昆侖如今已經變成一處魔窟,還說凌御已經叫江南岸砍了腦袋去。

  凌青聞言只是淡淡道:“這樣的死法便宜他了,刑殿雖沒什么酷刑,也叫不少人受過罪,是應該讓他自己也嘗一嘗的?!?p>  裴忱還沒等答話,便聽見江南岸的聲音。

  “我不把自己放在那等下作小人的位置上?!?p>  江南岸的指尖還有一點血沒有擦盡。裴忱知道他從來了幽冥之后就把南風念的衣冠冢也挪了過來,方才他非要帶著凌御的腦袋回來,那腦袋的去處如今不言而喻,裴忱卻想起南風念的魂魄歸處,一時間不由得唏噓。

  這點唏噓之情在看見獨孤月的時候頓時煙消云散,獨孤月一眼就看見裴忱身上的不對勁來,就算是冬日里他也不至于把一件大氅裹得那樣嚴實,遠遠看上去都有些像是倚清秋站在那里。其實這一點也不難發(fā)現(xiàn),但是一個江南岸一個凌青眼下都有心思,一時間沒能發(fā)現(xiàn)裴忱的不對之處。

  獨孤月立在裴忱面前,面無表情地瞧了他一眼。

  裴忱只好把衣服給解開。

  血是一早就不往外流了,那把刀被已經愈合的傷口死死咬在皮肉之中,看上去其實也不大嚇人。但是獨孤月看過之后,神情便不由得變了。

  他低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裴忱苦笑:“就是被人捅了一刀,哪有那么多怎么回事?!?p>  獨孤月躊躇一瞬,看了看一旁站著的兩個人,裴忱卻道:“不用瞞著他們。若是藏書樓里那兩個家伙一會來訓我也不必攔著,不是什么大事。”

  他的語氣是云淡風輕的,可是獨孤月把手往他腕脈上一搭就變了臉色。江南岸見狀一聲不吭提了劍就往殿門去,是要為他守門。

  江南岸對秘密之類的都不大感興趣,現(xiàn)在仇已經報了大半,留下是感念裴忱給他這么一個同赴昆侖報仇的機會罷了。

  凌青一聲不吭地轉去后殿,取了熱水與刀來,可是裴忱卻哂笑道:“一把小刀而已,不用那么大張旗鼓的?!?p>  凌青還是沒有說話,她知道若真只是一把小刀裴忱不會讓它留在那里直到傷口愈合。

  而獨孤月現(xiàn)在已經是眉頭深鎖,搭著裴忱的腕脈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這一刀怎么就那樣準?”他低聲道。“我本以為我截住了那些地方的脈息,能為你爭取一段時間的?!?p>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可是現(xiàn)如今天意不是應該站在我這一邊的么?”裴忱冷笑?!盎蛟S是因為寒英——”

  又是一聲驚雷,然而現(xiàn)在裴忱也看出來寒英能做的也只有這樣虛張聲勢,祂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對抗魔主,所以瞻前顧后。祂是那一戰(zhàn)的勝利者,可也擔驚受怕了千萬年,那一仗要認真論起勝負來其實還很難。

  所以裴忱也不管旁人臉色如何,自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也不希望我能成什么氣候,好再與祂作對吧?只是這可不像是兩敗俱傷的場面,我本就沒什么把握對付魔主?!?p>  此刻四面都是自己人,裴忱說話便也沒什么顧忌的,獨孤月果然臉色也不變,若是裴忱信誓旦旦說自己能與魔主一決高下,他才會擔心裴忱的腦子是不是壞了。

  裴忱在椅子上挪了挪,給自己擺了個舒服些的姿勢。

  “動手吧,總帶著一把刀也不是那么回事。”

  “這把刀取出來之后,毒素會蔓延得更快,你能撐多久我不知道?!豹毠略碌偷偷?。這是他這輩子第二次感到如此的無力。

  第一次是因為他知道那個人會永遠地留在一場幻夢里不再醒來。

  第二次就是現(xiàn)在,他知道這世上有許多他救不了的東西,可沒想到一個要救天下的人他也救不了。

  裴忱眉梢都不曾動上一下,只道:“動手?!?p>  獨孤月應了一聲,知道這把刀如何被拔出來其實不重要,裴忱只是希望拔出來之后他能做些什么讓毒素蔓延的速度能緩上一緩,所以凌青準備的一應東西都沒有被用上,獨孤月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伸出手把那刀狠命拔了出來。

  還是費了一點事,因為裴忱現(xiàn)下的肉體實在強悍,要把那幾乎變成了他身體一部分的刀取出來太難。

  裴忱沒出聲,只是出了一點汗。

  他緩了緩神,淡淡道:“記得把刀留給我?!?p>  “刀上沒毒,只是破了我截住的脈。”獨孤月以為他是想要研究那毒素,皺眉道。

  “既然沒毒,就留給我罷?!迸岢牢⑽⑿α艘幌隆!熬彤斒莻€紀念?!?p>  獨孤月聞言去看那把刀,可是無論怎么看那都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小刀,他看不出什么花兒來,只好倒轉了刀柄把它遞給裴忱。

  也不知道是不是獨孤月的錯覺,裴忱的臉色現(xiàn)下看著已經比方才要蒼白了些許。他把那刀拿過來往袖中一揣,此時江南岸在殿門前咳嗽了一聲,提醒的意味不言而喻。

  裴忱失笑,然而笑意苦澀。

  少司命已經風一樣地進來了,因為進來得很快,還因為獨孤月正在研究裴忱的傷口不肯叫它立時愈合,所以少司命很順利地就看見了那一道傷口。

  她的神情倒是沒有變,裴忱很高興不是每個人都大驚小怪的,要不然的話他還真是受不住,雖說他自己是沒什么作為病人的自覺,卻也不想去安慰旁人,那是一件很勞神的事。

  少司命只是瞄了一眼那傷口,裴忱身旁盤膝坐了下來,默默運功。

  裴忱起先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直到看見她指尖凝結出一點寒光。

  他以一種垂死病中而坐起的敏捷彈射起身,握住了少司命的腕子。

  “上一顆果然也是你留下來的?!迸岢赖?。

  少司命沒有反駁,聲音平靜。

  “我以為你早就想起來了,只是沒有說?!?p>  “你不愿意我想起來我便不想?!迸岢篮苷J真地回答道?!拔抑皇窍敫嬖V你這沒有用?!?p>  “試試看?!鄙偎久阉氖址鞯揭贿叄劭粗忠\功。

  “沒用的。”獨孤月忽然出聲道。

  少司命便轉眼看他,大有他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便不肯信的架勢。

  “我知道這是什么。這是冥典鬼道能凝結出來的寒星,這東西是能幫人擋下一些災禍,甚至于有些毒也能解開,但這種毒不在此列,你可以省下這點工夫來?!豹毠略鲁谅暤?,此刻他的語氣有一點傲然,因為他是鬼醫(yī),是幽冥乃至天下醫(yī)術最精的人之一,在醫(yī)術這一條上他有絕對的話語權。

  少司命果然收回了手,她站起身來道:“我記得這里還有一個郎中?!?p>  裴忱轉瞬便知道她說的是誰,一時不知道該先安撫獨孤月一番還是先阻止少司命,不過看獨孤月神情淡然不像是需要安慰的模樣,便道:“呂前輩當年是治凡人的病痛,你還是不要去難為他了?!?p>  少司命的腳步微微一頓。

  她顯得有些沮喪,但還是很快便道:“那么,你有什么遺言?我恐怕不能幫你殺了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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